五中隊交警車的車子追到報警的加油站時,距離那輛逃逸的車子離開不過五六分鍾,工作人員還在對出警的警員哭訴,一名交警走進了安保室,跟在警察的身邊查看了一下監控,跟警察想要看清楚車内人不同,交通确認了車牌号和型号跟之前得到的消息是一緻的之後,轉頭就往外走。
“隊長,是那輛車。”
“我們走,對了,有沒有看到什麽黑影?車頂上?”
“沒有。”查看監控的交警搖了搖頭,坐穩了之後想了想,沒忍住開口道,“但是好像後備箱上有點什麽……”
“後備箱?後備箱裏面嗎?”車子駛出了加油站,坐在駕駛座正後方的隊長皺着眉頭開口問道,這種逃亡車輛後備箱裏藏着的東西總有那麽點讓人放心不下,“要不把重案組也帶上?”
“不是,不是後備箱裏面,是後備箱上面,好像有點什麽,又有可能是陰影之類的。”查看監控的交警不是很确定,監控隊長瞥了隊員一眼:“那車子一直在高速逃亡,後備箱裏有點什麽還有可能,後備箱上不論有什麽都會被甩掉的。”
“……說的也是。”領導開口了,作爲隊員怎麽可能再反駁,再加上确實看的不是很真切,争辯已經沒有意義,隻要抓到那輛車子,什麽問題都清楚了。
男人從加油站逃跑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洩露行蹤了,但用移動支付會洩露他的真實身份,他又沒有現金在身,隻能先這樣鬧騰一場,等到他換上了接應的車,什麽事都沒有了。
腹部的傷口還在抽痛,但感覺應該凝結了些許,男人油門到底,在心裏計算着警察或者交警追上來的時間,五分鍾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隻要他逃亡得當,足夠甩出他們十幾公裏外。
而就在男人專注駕駛的時候,有什麽影子從車子的後備箱蓋子上一躍而起,輕飄飄的落在了車子頂部,因爲實在是太輕了,甚至沒有引發任何的聲響,哪怕是警惕性飙升到最高點的男子也沒能覺察到對方的存在。
照雨第一次這樣跟蹤人,在隆王朝的時候她會騎馬,會在林間飛奔,上輩子的時候,她并不習慣在人前展示自己的武功,所以她的跟蹤帶着很強的遮掩性,隻有确定自己不會監控拍攝到的時候,她才會稍稍表露自己的實力,而這輩子,因爲浮煙的存在,照雨幾乎是uffer全開,如果真有什麽是周瀚琪兜不下的,她自己也能上。
因爲秉持着這種信念,照雨今次的跟蹤幾乎是貼身的,哪怕那個男人在車裏的喃喃自語她都聽的一清二楚,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是一個人行動的,想要挖出他背後的那個人,即便迎面而來的寒風刺骨,照雨依舊緊貼車頂,絲毫不顫動。
下省道匝道口的時候,正好趕上一個紅燈,因爲來來往往的大型卡車和攪拌車笨重而密集,即便是逃亡中的男人也不敢硬闖,一旦在這裏出了什麽交通事故,别說是隐藏身份了,恐怕是直接當場死亡,男人逃亡了這麽久,爲的不僅是保住自己的命還有自己的未來,他隻能老老實實的等在路口。
剛剛還在車頂的照雨現在已經滑落下來,小車子的周圍都是高頭大馬的集卡,哪怕照雨自己貼成了一張紙,在那些居高臨下的人眼裏,她也無處遁形,照雨緊貼着車子的邊框滑落在大車的死角處,盡量讓兩邊車都看不見自己,而随着紅燈進入倒計時階段,所有車子的發動機都開始作響,照雨輕輕擡手,扣住了車子後備箱蓋子上的标志欄,随後輕輕的滑入了車子的車底。
小型車的底盤并不高,但照雨身材纖細嬌小,她又不嫌棄油污髒亂,很快就在車底固定住了自己,當綠燈亮起的一瞬間,小車子和十幾輛大車一同沖了出去。
“怎麽了?”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推了一把司機,燈都跳了還不開車,雖然他們是重型車不怕别的車撞,但是引發連環車禍的話也夠他們吃一壺的,堵在路口不開車是找罵嗎?
“不是,我剛剛好像看到有人鑽到車底了。”
“車底?誰會鑽啊,你在逗我玩吧你,别說是個人了,在這個路口就是一隻貓鑽到車底,瞬間也會被碾壓成肉泥的。”
這倒是真的,常年跑長途的人怎麽會不記得自己在高架上看到的恐怖景象,完整的貓或者狗的屍體因爲被大車一遍一遍的壓過,最後成爲一張薄薄的皮貼在高速公路上,如果沒有專業的保潔人員清理的,它們就仿佛像是一張書簽一樣停留在原地,讓人莫名的感到毛骨悚然。
“你說的對。”覺得自己可能是累了,司機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道,“一會找個地方給我眯一會。”
“又眯?今天貨還送不送啊?好好好,我知道了,反正今天還有三四個小時空餘,你要眯就眯一下吧。”
暢通的路口很快恢複了正常的車流,沒有人注意到那輛小小的車子從一個側面的小路口滑了下去,消失在了雜草叢生的小路上。
“啊~~~”
抵達了約定的位置,男人小心翼翼的觀察了周遭的情況,在确認沒有危險之後他緩緩停下了車子,卻沒有關閉發動機,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開車,整個人都快僵硬了,原本是可以直直的向後倒去放松一下的,但因爲腹部還有一刀口子,男人不得不放棄,先是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腹部,然後再緩緩向後仰倒,神經和身體的放松再加上傷口的抽痛,交織在一起的感覺讓男人克制不住喊了一聲痛,但随後,他整個人都舒坦了起來,畢竟是安全了。
就這樣,時間過去了五分鍾,十分鍾,要不是自己設定的手表鬧鍾響了起來,男人怕是要這樣睡過去了,然後他就突然反應過來,怎麽好像耽誤了很久的時間,不是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了嗎?人呢?!
“媽的!”
男人狠狠的啐了一口,這不是他的車,也不知道有沒有急救箱,原本還算平和的心态因爲想到這些事情又煩躁了起來,總覺得這麽等下去也不是辦法,男人伸手,用力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擡手打開了車門,順着椅子的方向向車門外挪去,雙腳落地的一瞬間,男人停住了動作,顯然是想要透口氣,卻沒有打算真的走到車子外面,畢竟逃亡起來,車子比人跑步要快上許多。
新鮮的空氣伴随着青草的香味撲鼻而來,男人的感覺好了幾分,等待的煩躁也退散了些許,但即便如此,等待還是讓人不耐,男人看了幾次手表,又看了看遠方,什麽也沒有看到的時候,男人終于忍不住,拿出了手機。
号碼并沒有存儲在手機裏,撥打之前似乎還做了一個轉接的動作,應該是爲了防止被追查到,男人因爲失血,手指撥号的時候顫動的厲害,但到底還是撥打出去,電話響了兩聲,被接了起來。
“是我,怎麽接我的人還沒有到?”男人的語氣有點沖,電話那邊回應了一句什麽,男人的臉突然就漲紅了起來,“我什麽時候暴露了?我爲了逃跑折騰了這麽久,你現在跟我說我暴露了,我暴露在哪裏了啊?!”
電話那頭的人語氣沒有絲毫的起伏,說話聲甚至還帶着淺淺的笑意,男人卻莫名的感到汗毛直豎,猛然回頭的他下意識的重複了電話裏的那個人說的話。
“回頭,幫我帶句問候給你身後的人。”
背脊上寒毛沒有平緩的意思,電話那頭的人已經挂掉了電話,男人有些不敢相信,他放在耳邊的手緩緩的垂下,轉過身來的時候,有一種死亡的氣息彌漫在他身體四周。
依舊是安安靜靜的四周,沒有任何的異樣,男人已經驚懼到忘記了自己腹部的傷口,雖然一隻手還捂在那裏,但是他下車的動作卻無比的迅速。
這裏是郊外城河的河岸,沒有什麽特别的景色也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環境,于是也缺乏了打理,偶爾有些釣魚愛好者結伴而來,但不在魚季的時候,這裏冷清的就像是荒山野嶺一般。
男人警惕的四下打量,找尋着剛剛還迫不及待想擺脫的那個身影,一隻手握住插在腹部的刀刃的刀柄上,一隻手用力的撐住了汽車的車頂,男人喃喃自語的開口:“不會真的吧。”
沒有人,幾乎及腰的雜草叢裏,看不到人的蹤迹,天色還是大亮,讓人的心情不至于惶恐到極緻,猶如神經質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後,男人的表情變成的憤怒:“他媽的逗我玩嗎?這是過河拆橋?!”男人顯然沒有料到自己會是被放棄的那個,他下意識的拿出電話撥打之前通話的号碼,但是這一次電話卻沒有接通,男人知道自己被拉黑屏蔽了。
“他媽的,到底想怎麽樣啊?!”男人握拳狠狠的捶了一下車頂,這個動作牽扯到了傷口,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怎麽想也不甘心,就這樣随随便便被丢棄了?男人準備鑽進車子裏,去上次與人見面的地點看看。
如果沒有那一通電話,照雨原本是想耐心的等下去的,但那個男人的電話已經洩露了自己的行蹤,就算這個男人現在去找,也隻能悲催的看到人去樓空的慘淡。
“王八蛋,讓我逮到你看我怎麽收拾你!”罵罵咧咧的男人剛剛才在駕駛座裏坐定,還沒有來得及發動車子,一隻手突然伸過來,就那麽握住了他的肩頭,男人下意識的想要去握方向盤,但是那個力道竟然讓他這樣一個成年男人都抗拒不了,直接被拽飛了出去。
被狠狠的砸在草地上的時候,一個念頭突然劃過了男人的腦海,之前照雨對他,真的是放了水的吧。
整個骨架都像是被砸散了一樣,腹部的刀口疼已經算不了什麽了,男人淺淺的呻吟了一聲,艱難的擡頭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原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逃離對方的掌控,而現在,他終于落網了。
“這樣就被放棄了嗎?”
一氣呵成的将人抓住,砸下,狠狠的摔打在地面上,照雨的眼神卻一直沒有放在男人的身上,她的視線第一次大剌剌的向四周打望起來,并且在找尋了兩圈之後,确認了某一個點,停住了。
“果然……”點點頭,照雨肯定了内心的猜測,浮煙從來就不會讓事情脫離她的掌控,在定下這個接頭地點的時候,她就已經将整個地形掌控在了她的手裏,不論是無人拍攝設備還是小型的高清攝像頭,浮煙好像已經能非常好的适應這個時代了!
“你,你什麽時候?!”
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擋住自己的臉孔,轉念又想到如果照雨從一開始就跟在他身後,那麽他的臉孔早就暴露了,再怎麽遮掩也沒有用的時候,他又放下了手。
“一直都跟着……”照雨擡腳,站在了男人凄慘的臉孔前,“你好好的一個男主哥,應該在光鮮亮麗的舞台上追逐你的獎項,爲什麽要摻和到這種事情裏來?”
男人原本倔強想要擡起頭,卻在這個時候垂了回去,将臉埋在了雜草裏,各種泥濘糊滿了他的臉頰,但他卻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從一開始他不就習慣了這種低入塵土的感覺了嗎?
“她挺會蠱惑人心的,你能這麽上心也是可以理解的。”照雨知道浮煙的本事,讓人死心塌地對她的絕對不是例外,“隻不過每一個感到自己對她來說不可或缺的人,到最後都會被她輕易的放棄,你也不例外。”
剛剛還猶如一條死魚的男人現在卻用力的擡起了頭,表情有着說不出的猙獰,這是一種親手沾過血的猙獰,即便落到了現在這個凄慘的地步,他依舊不是一個受害者。
“老子不是被放棄的,是你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