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照雨看着女主姐有些遲疑的表情，一抹奇異的神色在她的眼底閃過。

“我家丫頭說，她在昏迷的時候，好像聽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女主姐不太确定，因爲按照她所知道的信息來看，這件事情應該隻有張助理和她的男朋友兩個人。

“不是張助理？”照雨确認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裏帶着些許莫名的鼓勵，仿佛肯定了女主姐的不确定，原本還有些猶豫的女主姐瞬間就挺直了腰，将病床上那個顫巍巍抱着她的女孩子哭泣着說出來的話全部重複了出來。

“她說不是，她說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那個男人原本也想……碰她的，但是好像後來時間來不及了，她說她清楚的聽到那個男人對張助理的男朋友說‘快去做正事吧’。”女主姐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往下咽了咽口水，她不知道自己這條信息給出之後是正确的還是錯誤的，會不會影響正常的判斷。

“嗯，我也這樣覺得，那個時候張助理應該是帶着陳霜霜在門口等車，不可能再分身出現在那個現場，有第三個人的存在，才是最合理的。”照雨點點頭，竟然一點都沒有質疑女主姐，女主姐的心瞬間平複了下來，原本還有些難受的，感覺又好了許多。

“那，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一個肯定，一個鼓勵，讓女主姐瞬間激動了起來，她小心翼翼又帶着些許期待的看着照雨，好像不論照雨說什麽，她都會照做的。

“期待你主演的新劇上映。”照雨微微牽動了嘴角，那是一個淡淡的笑容，莫名的，女主姐覺得自己的心裏熱熱的，看到照雨擡腳往外走的時候，她還有些依依不舍。

“姐，你在幹嘛？”

“沒什麽，你走開一點，别擋着我。”

被自己帶的藝人推開，經紀人有些郁悶，認真準備的清火茶放在了一旁，經紀人順着女主姐的視線看了過去：“姐，你不是不喜歡那個武打女演員嗎？說她是靠人……”

“那是我之前不理解，嗯，是我沒有認真的去觀察一個人，我要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女主姐毫不猶豫的自省讓經紀人有些瞠目結舌，她下意識的想要擡手去拍拍女主姐的額頭，确認她沒有昏頭，但是女主姐沒有給她機會，直接往後躲了躲，“想扣年終獎嗎？”

經紀人搖搖頭，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腦門：“你要是一開始就這麽好說話，上次那個劇本我就不拒絕了。”

“是你自己要拒絕的。”女主姐毫不猶豫得甩鍋出去，并且非常認真的說，“雖然你拿過來我也會拒絕的。”

經紀人已經沒有力氣跟女主姐計較了，她反手從包包裏抽出了劇本，帶點小脾氣的摔在了女主姐面前的小桌子上：“快點準備吧，本來還打算幫你請假半天的。”

“請假什麽，我幹嘛要……”女主姐下意識的降低了音量，她竟然淡忘了那種寒入骨髓的膽怯。

“看吧，你剛意識到對不對，但這是好事情，你可以專心準備點什麽了。”經紀人又瞄了遠處一眼，照雨的背影已經看不見了，她的臉上隐隐有些感激，“先準備好發布會，然後拍攝，你可以吧。”

“嗯，我可以。”女主姐點點頭，“我總得幫我們家的丫頭，讨回點什麽吧。”

女主姐這邊準備充分了，那邊的新聞發布會也準備了完全，不少的媒體都坐進了位置裏，長槍短炮架起，有的趴着，有的踩着自帶的矮凳，還有的直接想要湊到前排，被安保人員好言好語勸了下去，當然，不聽的就直接架走了。

“今天這新聞跑的，我上一個還沒有寫完呢。”有人把筆記本放在了台子上，兩隻手在飛舞，顯然在趕上一個新聞。

“你上一個新聞哪裏的？不會是……的吧，你怎麽趕過來的？”有同行在問，敲新聞的記者頭也不擡：“反正那邊是通稿，我派了個實習生過去，現在報道發回來了，我直接改編一下就可以發了。”

“嗤。”有人在角落裏發出了嘲笑聲，正在趕稿的記者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那人也不畏懼，反而直直的與他四目相對：“你沒有在現場，所以不知道吧？”

“知道什麽？”敲鍵盤的記者皺了皺眉頭，心裏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

“日報剛剛發了電子通稿的新聞，你自己去看吧。”那人有些得意，敲新聞的男人想了想，咬牙保存了自己的文稿，轉頭又去開日報的網站，飄入他眼中的，是刺目的紅色标題。

“怎麽……可能？！”

原本通稿的發布會竟然臨時追加了半小時的發布時間，而遵守自己命令的實習生在拿到通告之後就找了借口告辭，導緻錯過了最重要的緊急新聞，現在第一手報道已經滿天飛了，時間不允許他再發呆下去。

死死的盯着日報的新聞看了三十秒，已經在這行吃了十幾年飯的男人很快動了起來，既然第一時間的新聞報導搶不到了，那就别出心裁從奇葩的角度再文稿了，這需要極大的專注力，他現在不能做。

記者席的騷動當然不會影響拍攝方的安排，當所有主要的演職人員魚貫的走進席位，記者席都安靜了下來，當然，他們絕對不是這麽守規矩的人，他們隻是在醞釀，期待着激烈的爆發。

人員入席，後勤組的人開始分發飲用水和面包給記者，雖然合起來也差不多五六十了，但對于記者們來說，卻不怎麽看得上眼，畢竟他們一旦報道入選，每條的收入都在三位到四位數中間。

李導沒有錯過記者們眼中輕忽的眼神，也看出隐隐的那種想要把劇組拆分入腹的饑餓感：“辛苦各位了，百忙之中跑這麽一趟，還不一定能讓各位滿意，所以先道歉一下。”

零零落落的嬉笑聲響了起來，有人低頭記錄着什麽，有人則若有所思的盯着導演和他身側的主演，期待着更多的爆料。

“那麽，今天的發布會開始了。”李導點點頭，擡手從桌子上拿起了一張a4紙，清了清嗓子，用最字正腔圓的聲音，開始朗讀。

有的記者在發呆，有的記者在憋笑，有的記者突然想到，聽說李導入行前曾經考慮加入主播行業，還考出了三級甲等的普通話等級。

李導認認真真的讀完了通告，站起身微微躬身行禮：“感謝大家的到來，今天的新聞發布會……”

“李導，對于今次的傷人事件，制片方和攝制組這邊有什麽處理意見嗎？”

“女主姐，對于你的職員遭受到的無妄之災，你有什麽想法對兇手說嗎？”

“剛剛收到的最新的官方消息，身邊的人竟然跟一名連環殺手有關系，在職員聘用方面，不知道有沒有什麽新的措施？”

“這次受害人除了女主姐身邊的助理，還有至少二十名年輕的女性，有人說連電視劇電影也不敢這樣演，不知道李導這邊是不是有什麽啓發？”

剛剛還熙熙攘攘混亂猶如菜市場的新聞發布會現場，現在卻猛然安靜了下來，這種戛然而止的寂靜感讓人有些無所适從，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開口的那名記者的身上。

剛剛還在匆忙趕稿的人，現在卻笑的有些張揚，也許是爲了搏出位，也許是爲了黑紅，他毫不在意将人性深處的黑暗展現在衆人的面前，甚至還有些得意。

“啓發……是什麽意思？”被點名的李導其實是能看出自己身邊工作同事的狀态的，有的人不想理會這個話題，看透了娛樂圈裏的黑紅炒作，有的同事卻是義憤填膺，蠢蠢欲動，還有的同事卻是真正的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有時候在娛樂圈多說一句話，得罪的都不知道是哪方的勢力。

李導到底是在娛樂圈混了許多年頭的，明明心裏已經氣到極點了，臉上卻絲毫沒有顯露出來，甚至還有些氣急反笑的味道，他再一次開口确認的時候，其實内心是給了那個記者一個機會，一個改口重來的機會，一個解釋圓場的機會。

但是那名記者顯然不打算接受這樣的機會，他用一字一頓的無比清晰的語速将自己的問題重複了一遍，并且用一種“你們明明早就知道了幹嘛還裝不懂”的表情看着衆人：“難道大家心裏都不會有這種想法嗎？身爲媒體人，哪怕是面對再尖銳的問題，我們都要堅持自己的信念，将真相探尋出來。”

這樣的粉飾太平簡直是把别人當傻子，幾個正統一些的娛樂記者低下頭，隻當自己沒有看到，其他的人雖然有的不贊同，有的興緻勃勃，卻不約而同的将這個記者推在了最前面，反正有人願意主動出頭不是。

李導看着那名記者，臉上突出露出了一絲笑容，這笑容有些古怪，讓那名期待着回答然後興風作浪的記者楞了楞，然後李導站起了身，保持着臉上的笑容：“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不太适合呆在這個圈子裏，有時候我又覺得如果我們這些人不繼續呆在這個圈子裏，恐怕會有更多的腦殘在這個台子上群魔亂舞，這種感覺其實還蠻怪怪的，畢竟傻逼年年有，今天也不差！”

李導有些粗魯的結束語讓人心情爲之一振，不論是反對這個話題的贊同這個話題的記者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報道有内容可以編輯了，站在正方或者站在反方都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沖破流量束縛的機會。

領頭的那個記者心情很好，之前錯過了直觀報道的郁悶心情也恢複了幾分，隻要操作得當，那個第一報道算什麽，自己這個才是流量大咖！此時的心情還是帶着幾分小激動的，如果李導起身離席，那就是最棒的結局了。

看得出來，李導依然有一半的性情中人的氣質，應該是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讓自己沒有拂袖而去，勉強想要維持這場發布會的體面，就在他準備轉移話題結束這場見面會的時候，坐在李導身邊的女主姐開口了：“這位記者的意思是，因爲今次的案件太過博人眼球了，如果拍攝成電影應會票房大賣是嗎？”

“大賣不大賣還需要參考導演的能力和演員的水平，但對于演員來說，這樣的角色應該是一個挑戰不是嗎？”挑事的記者還是很有頭腦的，一邊在事件的底線處瘋狂的試探，踩踏，甚至想要踩到底線的下部，一邊卻又各種圓場，想要将自己的意思往藝術的奉獻和銘記的方向拉扯。

“任何一個人，一個正常的人類，都不會願意體會自己的摯友，親人承受這樣的傷痛，他們會懊悔自己沒有辦法幫忙，他們會憤怒，憤怒兇手的冷血無情，心态扭曲，他們無時無刻不想離開這種境地，而你，卻要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們這件事情發生的時間地點過程，甚至還會湊上去問問他們的感想……”

女主姐說到這句話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一下，視線落在了那名記者的身上：“說起來，我也是事件的當事人之一，你想不想問問我的想法？”

記者楞了一下，這個問題他其實是準備留在後面的，但既然女主姐主動提出來了，記者也畏懼：“這是爲了向廣大普通民衆展現真實的時候，如果能得到最真實的反應，對于大衆來說都是一件好事情，當然，您也會成爲一個有社會責任感的人。”

女主姐的表情有些冷淡，她看着努力給自己扣高帽的記者，嘴角微微上翹了幾分：“我說的，僅代表我個人的意思，作爲受害人的摯友，我想對你們這些善于挖人傷痛奪人眼球以騙取流量的僞善之人做一件事情。”

記者眯了眯眼睛，稍稍讓開了自己的身子，以方便其他人的拍攝。

“給你們頭上套一個麻袋，拖到角落裏，狠狠的暴揍一頓！”女主姐略帶激動的點了點頭，環視了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