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編劇瞪圓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藝人和他的小助理，一種屈辱的感覺湧上了他的心頭，他覺得自己的好意不但被荒廢了，還被人深深的踩在了泥土裏，狠狠的碾壓了兩邊，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心沒好報，畢竟在這個圈子裏，願意無償給人提供大角色大鏡頭的“好人”，并不多啊。

“所以現在是什麽意思？如果不簽新的合同，照雨小姐就打算拒絕拍攝嗎？”牛編劇沉下臉來，看着照雨和懵夢的表情就像是在看兩個垃圾，他的眼神太惹人生氣了，懵夢臉上原本天真可愛的表情瞬間就消失不見了蹤迹“當然，不屬于照雨的角色，我們怎麽能随便演，牛編劇，李導，我還是需要再跟你們兩位确認一下，剛剛我們談的這個鏡頭，到底是新加出來的角色需要的，還是已有角色追加的。”

李導看了一眼瞬間漲紅了臉的牛編劇，不由得在心裏感歎了一下，之前雖然是好意提醒照雨要給自己安排一個經紀公司，但是轉頭來這個經紀公司第一個對付得是自己，多少還是讓人有些郁悶的。

但郁悶歸郁悶，李導還是有良心的圈内人，他帶着打圓場的微笑，語氣裏也有那麽一絲的抱歉“剛剛沒有說清楚，确實是女二角色上的一個鏡頭，因爲難度擡高了，所以之前是取消的，隻是剛剛拍攝的時候看到了照雨的實力，覺得她一定能夠做到，所以就忍不住想要讓照雨試一試。”

“哦，也就是說，這是計劃外的武替工作對嗎？聽兩位老師的話，這個鏡頭是有一定危險性的，哪怕我們家照雨個人真的願意拍攝，公司這邊也需要追加新的合同和保險，并且擁有一定的歸屬權。”

沒有經紀公司的藝人和擁有經紀公司的藝人待遇真的是完全不同的，更何況照雨不知道怎麽竟然簽到了唐曦文化，唐曦背靠着華國第一大金融資本“明姬”，别說是一個律師團了，就是十個頂級的律師團，唐曦拉不出來，“明姬”也可以。

李導這邊是沒有什麽念想了，隻等着牛編劇表态，這個鏡頭雖然出彩，但并非必要，想要追加劇組也有錢，不想要追加也不會影響主要的劇情，所以一切都要看編劇的意思，李導不打算再參合進去了。

牛編劇隻覺得一股怒氣直沖頭頂，他氣的狠又不甘示弱，隻能站在原地氣勢洶洶，懵夢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視線落在照雨的身上，擡手幫照雨拍拍衣服收拾收拾領子，一副我就是照顧我家的藝人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管的模樣，讓人實在有些尴尬。

“導演，下一幕準備好了。”

拍攝副導演仿佛完全沒有覺察到現場的詭異氣氛，從幾步遠的位置跨了過來，神态專注的一副“我是公事沒有任何私心”的狀态，李導立刻露出了笑容，這種笑容在平時隻有出現拍攝一條過的時候，于是拍攝副導演知道自己出來的正是時候。

“那我們先去拍攝吧，這個鏡頭也不着急，我們回頭商量一下。”到底還要一起共事很長時間，李導還算是厚道，擡手拉了拉牛編劇的手腕，牛編劇找到了台階，臉上還是那副老子不打算搭理你的表情，但是動作還是很利索的跟了上去。

目送着三人組離開，懵夢才牽住照雨的手往兩個人放行李的方向走去。

“照雨姐，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你一定要再找我，千萬不要自己應下來，就像你這次一樣。”懵夢一直覺得照雨什麽事情都不喜歡放在心上，所以這種無傷大雅的事情應該會同意，一旦同意了，不出事還好，出事了照雨隻能自己擔了。

“嗯，我知道。”照雨點點頭，那個牛編劇從頭到尾給她的感覺就不好，她是怎麽也不會答應的。

“餓了嗎？還是要喝水？”

懵夢跟了照雨有一陣子了，知道照雨不喜歡吃零食，喜歡喝小瓶的水，一旦開封就全部喝完，懵夢猜測照雨是不放心離開視線的食物，現在這樣警惕的人真的很少見了，但是再娛樂圈裏這樣謹慎也挺好的，所以懵夢非但沒有組織，反而還鼓勵着，帶的東西都是全包裝小份小份的。

“喝水。”照雨接過了小瓶裝的飲用水，擰開瓶蓋，微微擡高手腕，水流猶如一條線一般落入照雨微微揚起半張的嘴唇中，與其他女藝人用吸管小口小口喝水完全不同。

“今天應該沒有鏡頭了，我們待機到六點就回去吧。”待機過了六點有盒飯拿，但是懵夢覺得沒必要，照雨看上去不怎麽講究精緻的食物，所以懵夢擔心照雨想要留下領盒飯。

“沒有角色的不是五點半就可以走了嗎？”照雨的話音落地，懵夢就知道照雨根本不想留下領盒飯，所以她的笑容瞬間就燦爛了起來，今天被惡心的事情太多了，她隻想快點逃離。

“好呀好呀，現在五點了，我去簽單。”懵夢笑得可愛，照雨腦海裏殘留的還是剛剛懵夢維護她時的模樣，心情莫名的又好了幾分，原來被人護着是這樣的感覺啊。

小懵夢蹦蹦跳跳的跑去找場務簽單，五點半一到立馬就帶着照雨往攝影棚外走去，因爲鏡頭正在緊張的拍攝中，沒有人注意到兩個人的離開，等到幾個大鏡頭拍攝結束，放餐休息的時候，跟兩位導演湊一桌的牛編劇才把早就醞釀好的情緒發洩了出來。

“怎麽回事啊那個女演員，要不是爲了拍攝出良心劇誰會找個麻煩，她怎麽能這麽計較？當我們是什麽人啊。”

李導笑了笑，并沒有接口，拍攝副導演則一臉我是空氣我隻是空氣空氣也要吃飯你們不要看着我的模樣，牛編劇也不想理他，雖然拍攝副導演和導演都是導演，但是能控場的也隻有導演。

“年輕人，也許不是很重視這些。”李導原本是不想接話頭的，但是牛編劇連飯都不吃了隻是盯着他看，他隻能基于場面回應了一句。

“那他們看重什麽？進這個圈子的人誰不是努力往上爬的？這種有機會擺在面前還不珍惜的，算什麽，她也不是很紅啊，唐曦會護她多久？！”牛編劇入行不過四五年，之前一直是網絡小說作者，因爲一部戲賣座踏入這個圈子，見多了自以爲已經成名了就張揚起來然後被狠狠踩下去的角色，這個照雨怕也是差不離了。

“年輕人麽。”不贊同不辯駁，李導在照雨和同僚之間隻能保持中庸之道，不想多說什麽，所謂隔牆有耳，再私密的談話都會傳出去，李導對照雨還是欣賞的，照雨背後還站着唐曦，沒必要太對立。

“什麽年輕人！”牛編劇氣的很，因爲手上有兩步熱賣的ip，他很久沒有碰到這樣不給他面子的新人了，“果然還是适合做替身的人，站到台前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李導，編劇，我吃完了，去準備夜場的拍攝。”拍攝副導演吃的很快，不知道是真的餓了還是被牛編劇的話給堵住了，他動作利索的收拾好東西，站起了身，很快就離開了台子，他一走，牛編劇就越發的肆無忌憚了。

“那個鏡頭真的很好，我再找那個照雨談談！”牛編劇就是不死心，李導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到底沒有說出阻止的話，畢竟那個鏡頭真的很有代表性，如果照雨肯拍，絕對是一場大戲“那讓場務準備合同吧。”

“準備什麽合同啊！”牛編劇瞪圓了眼睛，“這是我們肯給她機會啊，别人求都求不來得。”

李導沒有想到牛編劇到現在還堅持讓照雨做免費工，不免楞了楞，照雨那個性子他已經見識過很多次了，不肯做的事情誰來都沒用，再加上身邊還有個得力的小助理，李導覺得牛編劇的打算應該是沒有辦法成真的。

“恐怕唐曦那邊不會點頭的。”李導搖搖頭，語氣含蓄，牛編劇卻完全沒有放再心上“這有什麽，藝人自己同意的話，經紀公司總會退讓的，那個叫照雨的女孩子看起來就很倔強。”

你都知道她倔強了還要硬來？

李導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牛編劇對照雨的執着太強了吧，到底爲什麽？

李導冥思苦想的時候，牛編劇已經收拾好了盒飯，轉頭找場務的人，被點名的場務一路小跑過來，聽到牛編劇要找的人，他的表情瞬間楞住了“照雨？她今天的鏡頭已經拍攝完了啊。”

“是拍攝完了，還要跟她讨論别的拍攝鏡頭，怎麽了？”牛編劇正火着，竟然又被場務質疑了，他立馬火氣上湧，“我找個人還需要你同意嗎？”

“當然不是的，編劇，是照雨的鏡頭拍完，她的助理已經簽字離開了。”場務磕磕巴巴，承受着編劇怒氣的他實在是有些冤枉。

“什麽？這就走了？現在才幾點？！”牛編劇覺得自己分分鍾要被氣暈了，他怒極反笑，“倒是第一次見這種演員啊。”

“沒事，你先去忙吧。”夜場少說也有五六個鏡頭，場務還有得忙，李導揮揮手，示意場務可以離開了，場務忙不疊的賠禮道歉跑了開來，牛編劇忍不住開口道“就這樣？不把她叫回來？”

“她今天的鏡頭結束了，再說如果我們真打算拍這個鏡頭，還得再計劃一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拍攝的，場景的追加和其他的準備工作都很麻煩的。”李導說的是事實，牛編劇也反駁不得，隻是他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心“以後這種藝人我是不敢用！”

“哎，以後再說啦，我們都不一定有合作的機會，先把今晚的戲搞定吧。”李導其實早就沒胃口了，但是爲了晚上的拍攝他必須得吃完，所以這會他終于塞下去了，急忙把飯盒收拾齊整，站起了身。

牛編劇看着怎麽都不肯接茬兒得李導，也站起了身，收起好了飯盒，身上的情緒也消散了幾分。

“行，先工作，你去忙，我一會過來。”

“好的，你累了也休息一下，晚上的拍攝強度高，不用一直扛着。”

兩個人丢掉了垃圾，各自友好的分開，等都李導走遠了，牛編劇的臉色沉了下來，冷冷的哼了一聲“自己都是靠路子進來的，難怪說話都不敢硬氣。”

轉過身，牛編劇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道具箱旁的年輕女子，白衣白裙即便是在陰影處也很顯眼，牛編劇的臉色立刻好了起來，兩步走到了女人的面前。

“你怎麽過來了？是霜霜找我嗎？”

如果懵夢在這裏，一定能認出這個女人就是下午插隊領冰被她怼的人，那麽自然而然的她就能想象的出來這個牛編劇這麽針對照雨的原因。

“嗯，霜霜晚上還有兩場夜戲，她擔心自己的情緒表現的不夠好，所以想請編劇你過去一趟。”從陰影處走到了光亮之下，女人溫柔的眉目毫不遮掩，于是旁邊來來回回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側目看了看，都是向往美好的人啊。

“好的，我現在就過去，陳霜霜小姐這麽敬業，大家都是爲了劇的完美。”牛編劇顯然意識到了現在自己正在哪裏，他立刻點了點頭，用一種最正派的方式回應了對方的邀請，然後跟在女人身後走了過去。

陳霜霜，帶資進組女二号，是除女一号男一号之外唯一擁有半開放空間的演員，被屏風隔開的空間裏，化妝台，休息椅，堆滿了冰塊的兩個盆子，跟外面的空氣仿佛分割開來，帶着些許的清涼。

“編劇來了。”

躺在休息椅上敷着面膜的女人原本是閉着眼睛的，聽到有人走進的動作她立刻睜開了眼睛，看清楚來的人之後，忙不疊的站起了身。

“哎，你站起來幹嘛，休息休息，一會你還得累着。”

剛剛還氣勢洶洶的牛編劇現在笑得卻像是一朵花一樣，一邊伸手扶着女人的胳膊肘往躺椅推，一邊在圓凳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