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再也不相信國軍了,國軍打死也都不敢相信日本人了——夏天時不時的用鐵皮喇叭勾搭鬼子,想和鬼子再唱一次“情深意切”的對台戲,但鬼子的反應隻有一個:拿炮彈炸鐵皮喇叭。
好幾次差點被炮彈送回去後,夏天悲歎:
人與人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了!
“信任你個大頭鬼!小東洋現在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信任?呵!做夢吧!”煩啦在一旁鄙視,說是鄙視,但這番話從口裏出來後,其他人就哈哈大笑起來。
那一次虞師的先下手爲強,給鬼子造成的損失可以用四個字形容:
觸目驚心,額,喜聞樂見更合适。
據說小鬼子至少有兩百人倒在了襲擊中,而鬼子在稍後爆發的報複,也證明了一件事——對方當時也是虎視眈眈,隻是他們下手晚了。
所以,現在“人與人”之間哪還敢有最基本的信任?
但夏天是個善于改變的人,鬼子不上當,他這個專業的“播音員”可不能失業,因此夏天又想了個招,将鐵皮喇叭僞裝起來後,每天不定期的更新,錯了,每天不定期的說些關于日本的“小知識”,若幹年後,這些經過夏天口中宣揚出去的小知識,倒是成爲了網民認知中的“真理”。
有好事者刨根問底查明了這些“知識點”的源頭後,震驚的将夏天尊稱爲“頭号黑粉”,戲稱專業黑人三十天,一力扭轉曆史觀……
……
夏天的小日子過的越來越“瓷實”了,每天檢查下各排的訓練進度,然後講故事一般的黑鬼子幾個小時,換取了一幫聽衆老爺的口頭打賞和狂噴以後,悠然的結束一天的“美好”生活——整個虞師現在習慣在夏天結束了故事會以後來一波整齊的“666”,甚至在他偶爾不黑南天門小鬼子的時候,對面也會喊一波“666”,用以贊賞夏天講述的故事。
“可惜都是白嫖!”
夏天鄙夷南天門上鬼子的行徑,甚至突發奇想的在某天朝鬼子要“版權費”,小鬼子挺實在,立馬送來了幾梭子子彈和幾顆炮彈,倒是大方的很!
日子一天天的過着,川軍團上了國軍序列的好處也漸漸顯現出來了——某天死啦死啦發了軍饷,順便還将一堆信分發了下去,夏天羨慕嫉妒恨的看着收信的夥計們,默默的去了陣地,又開了一波廣播。
嗯,虞師座大概也喜歡上了夏天口中亂七八糟的故事,大手一揮,祭旗坡上的豎起了電喇叭,夏天可以用更小的力氣繼續黑日本了。
日子又一天天的過去,期間發生了一些小插曲——孟煩了當了逃兵又被抓了,夏天和死啦死啦親自去了師部求情,言明去對岸偵查,才給孟煩了争取了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會祭旗坡的路上,夏天忐忑的向龍文章說:
“團座,有個事得跟你說下。”
龍文章震驚:“你爹媽難道也在對岸?”
短短一句話,夏天的忐忑就灰飛煙滅了,隻剩下咬牙切齒,他說:“那批裝備我送人了。”
“埋緬甸的那批?”
“嗯,我被對面的遊擊隊救了命,沒什麽報答人家的,畢竟我這條命金貴。”夏天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送人就送人,能打小鬼子就行。”龍文章雲淡風輕的回答,夏天頓時了然,自家的團座并不是堅決的反赤份子,他甚至有理由相信,自家的團座,一定站在同情赤色或者認同赤色的立場上。
夏天暗喜,從龍文章前幾天對待那個小書蟲的态度中,他就察覺自家團長不是那種堅定的頑固派,一番“交代”“試探”後,他更堅信了這點——這樣更好,以後自家兄弟免得到最後手足相殘,全團變色多好!
夏天不由憧憬起未來:整個川軍團起義,虞師改旗易幟,飄揚起鐮刀斧頭旗,真特麽的好看!
“小書蟲過江的路線是你指的?”
夏天嘿笑着承認:“我知道三天過江路線,都是對面的遊擊隊告訴我的。”
“正好。”龍文章點頭,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但夏天已經異常滿意這次談話了——時間正在不斷向着鬼子喪鍾響起的兩日接近,距離最後的投降也沒多久了,屆時這個久經摧殘的偉大國家會迎來什麽夏天豈能不知?
在那種大勢下,一個卑微的川軍團能翻起什麽浪花?更何況那時候還是手足相殘,一個被龍文章用身體力行改變的川軍團,槍口對準手足,這樣的悲劇夏天怎麽願意看見?
還不如提前布局!
……
偵查的名單經過死啦死啦和夏天的再三審視,确定了下來——基本都是老兄弟,本來沒有郝獸醫的,但獸醫表示他們缺一個醫生,夏天不忍拒絕這個和這群人生死綁在一起的老頭,隻能将他的名字填上。
準備妥當後,夏天開始了難得一見的清晨廣播,廣播結束後,這支火力充沛的隊伍悄然離開了祭旗坡,跟着夏天去了他過來的那處河灘。
湍急的流水橫亘在兩個世界的中間,像是無解的存在,但人類的指揮卻解決了絕大多數的難題,就像此處:一條繩索隐匿在湍急的流水中,人過河的時候可以抓着繩索,避免被湍急江水沖飛的下場。
“這樣的渡點在怒江上不少,以前的時候,馬幫、山匪、走私都是通過這樣的繩索來渡河的,”夏天爲衆人介紹說:“這樣隐秘的渡點,本地人都罕有知道,跟别提鬼子了,團座,這樣的渡點咱們得多利用,時不時的過來跟鬼子打招呼。”
“死賺啦,我怎麽覺得你比死啦死啦還好戰?”等待過江要麻忍不住吐槽,這樣的體驗看一遭都覺得夠了,這小子還想着時不時的光臨?
“沒聽過一句話嗎,好戰必安、忘戰必亡!”
“你趁早閉嘴,”龍文章:“早點過去偵查!”
“你一定在心裏認同我的倡議!”夏天嘀咕着率先過河,其他人看着夏天在湍急的江流中自身不保的樣子,忍不住提心吊膽,負責掩護的迷龍都亂七八糟的向自己知道的神佛祈禱起來。
夏天在湍急的江流中猶如一葉随時都會被翻沒的小舟,但卻牢牢的順着繩索在遊動,看着夏天有驚無險的過了江,其他人記住了夏天叮囑的話,依次開始過江——迷龍和羅金生帶着各自的副手在最後斷後掩護,夏天和過了江的人不斷的擴大着警戒範圍,爲渡江的戰友提供着可靠的保障。
渡江結束後,夏天介紹起這邊的情況:
“我來之前,鬼子已經在這邊大肆抓捕壯丁了,很多村子被鬼子禍禍的不得不躲到山裏、地裏。”
這裏的所有人都是苦難的人,誰不曉得老百姓的命根子就是土地的道理,家可以毀、人可以沒,但土地不到萬不得已,根本不敢、不能、舍不得也不願意丢棄,耽誤了莊稼在百姓的眼中,是罪無可赦的事。
“鬼子經常拿躲起來的老百姓練兵,”夏天不由低沉的說:“百姓不敢耽誤耕種,鬼子就派小組漫山遍野的進行‘打獵’,”
夏天想起了那副名爲“狩獵”實質卻是刺透心扉的“屠殺”的畫面,用悲傷的語氣說:
“所謂的‘打獵’,是鬼子拿偷摸耕地的百姓練槍法,每天都會有人被擊殺在田地了,他們活的比老鼠還要卑微,卻不得不冒着死亡的威脅,停留在祖祖輩輩開墾的土地上。”
隊伍的氣氛因此變得沉重起來,夏天也沒了繼續說話的興趣,沉默的脫離了隊伍,到了更前面的地方,換下了要麻充當起了要麻口中的排頭兵。
鬼子對怒江西岸的占領,本質上是據點的占領,并沒有深入下去的統治,而且因爲遊擊隊的活動,鬼子在兵力輻射範圍外,極少派出小股部隊行動,倒是讓偵查小隊一路安全的出乎意料。
很快就接近了和順鄉。
孟煩了的父母就在和順。
夏天将排頭兵的職責暫時交給要麻後,返回隊伍詢問孟煩了:
“死煩啦,咱爹媽在和順的哪裏知道嗎?”
“我也不知道老爺在現在的情況,更大的可能是倔強的他倒在了鬼子的槍口下,”孟煩了面無表情的說:“老爺子不僅很犟,而且古闆、刻薄,他罵天罵地罵官罵兵,沒有一個不敢罵的,他不會因爲對方是日本人而輕易收斂起自己的倔脾氣,小鬼子也不會因爲他的酸臭而手下留情。”
孟煩了說出意料的平靜,但他做逃兵的行爲,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他遠不像口中說的這樣的平靜,夏天猜想這家夥現在有一團火在不斷燃燒着。
“我認識這裏的遊擊隊,可以拜托他們幫忙,放心,我和他們交情不錯,他們能幫着找人。”夏天隻能如此安慰。
隊伍接近和順鄉後就隐匿了起來,處在山下的和順鄉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鬼蜮——沒有炊煙和生氣的村鎮,往往就給人鬼蜮之感,和順亦是如此。
“鬼子該不會是把這裏的人都殺光了吧?”迷龍忍不住嘀咕,下一秒,賺啦、死啦和煩啦就對他報以憤恨之色,迷龍讪讪閉嘴,等三道殺人的目光消失後,他朝自己的副射手豆餅說:“我沒說錯吧?”
豆餅隻能點頭。
夏天不理會這逼貨的嘀咕,介紹說:“鬼子抓壯丁抓的很兇,我離開前,這裏就被鬼子禍禍過,幾乎所有的壯丁都被鬼子抓走了。”
“等下,我看到人了。”舉着望遠鏡的死啦突然插話,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夏天辨認了半天,才看出有個人影,幹脆利落、毫無尊重的從死啦手裏将望遠鏡奪來,夏天觀看了起來。
望遠鏡中,夏天看清了:
那是一個國人,正拎着漆桶刷着什麽,聯系到旁邊大東亞等字眼,逼着眼睛都能猜到對方在刷什麽了。
望遠鏡交到了煩啦手中,煩啦看了看後說:“是個順民。”
順民自然是嘲諷之意,嘲諷對方替鬼子幹活——這叫文化侵略嗎?
夏天卻說:“當兵的沒保住自己的國土,老百姓爲了活着替鬼子幹活有什麽罪?要怪,就怪當兵的、當官的都是一群敗家子。”
“你跟我爹一個德性。”煩啦評價。
“叫爹!”夏天果斷還嘴,煩啦冷哼,不理會這個意圖當他爹的混蛋,說:“團座,我去把下面那個順民抓回來。”
“讓夏天去吧。”死啦搖頭換人,夏天朝孟煩了露出一個鬼臉,然後翻出了藏身的地方,在林中快速前進起來。
“順民”清晰的出現在了夏天的眼中,看對方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刷字的樣子,夏天得出一個結論:這是個讀書人。
此處本該有鄙視,但夏天看着對方老朽的樣子,卻生不出“最是無恥弄筆客”的嘲諷之意,就像他說的,守土有責的軍隊沒有保護好國家的土地,本該代表人民的政府沒有守好民衆交給他們的土地,作爲該死的當兵的,有什麽資格去鄙夷一個爲了活下去的老人?
帶着這種複雜的感覺,夏天抽出了刺刀,悄悄的逼近了一筆一劃寫字的老人,刺刀貼在了老人的頸部後,冷漠、警告的說:“不許動!别喊!”
老人的反應出乎夏天的預料,對方對加頸的刺刀不以爲意,而是堅持的寫完了“共”字後,才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漆桶和刷子,說:“國軍?”
很平靜的語調。
“國軍,老丈半個忙?”夏天盡量有禮貌的說話,但抵在對方頸部的刺刀卻沒有絲毫的禮貌,然後不容拒絕的說:
“請老人家跟我走一趟,有事詢問老人家。”
“行。”老人幹脆利落的回答,然後又拎起了漆桶和刷子,夏天收回了刺刀,卻以槍口對準了對方,示意對方往前走——夏天也正是這個時候看到了老人的樣貌:
和影視劇裏的那些古闆的讀書人一樣的面孔,帶着和他們一樣的味道,夏天不由想起了兩字:酸儒。
這樣的氣度,和孟煩了口中的順民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的差距——真不可思議,這樣的老者,居然會當順民……
老人也在看到了夏天——臉上染的亂七八糟的,身上裹着一層樹葉,整個人恍若是鬼魅,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兵樣,一時間竟然有些癡了。
“走!”夏天下意識的低喝一聲,槍口頂了頂老人後,老人才反應過來,不緊不慢的在夏天的驅趕下慢慢前進,沉默且寡言,一句話不說。
老人在夏天的威脅下,來到了偵查小隊的藏身之地,死啦死啦露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和煦微笑,但臉上一樣畫的亂七八糟的樣子,卻讓他的笑看起來更爲猙獰。
“老人家,問你個問題,和順鄉裏有多少個鬼子?”死啦死啦柔聲問完,又專門安慰:“不用緊張,我們是國軍,是自己人,您實話跟我們說就行。”
但老人卻沒有回答,甚至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他的目光直挺挺的落在了死啦跟前的煩啦身上——煩啦好像也呆了,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老頭是不是聽不懂我說的話?”死啦問夏天,夏天剛要搖頭,就聽到迷龍冷不丁的出聲:“死煩啦,你杵着幹什麽?你死老爹了啊?”
噗通
迷龍的話音剛落,隻見孟煩了就跪了下來:“……爹。”
夏天答應一聲,然後跳了起來,躲過了孟煩了的下跪:“叫爹就行,别跪,你爹我承受……”
話說不完了,因爲他發現孟煩了跪的好像不是自己。
其他人也呆了,他們艱難的弄清了情況:
煩啦跪的對象,是夏天跟前的這個老頭?
頭疼了兩天了,原以爲睡一宿就好了,結果還在疼,愁死我了……莫非是透支過度?腦力透支過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