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關門聲響起。
被死死捆在床上的站長目送着剛剛劫走了自己全部身家的混蛋離開,真想狠狠的呸一口過瘾!
但他嘴巴不僅堵住了還特麽被加了一道保險又綁住了,别說呸了,連吭氣都是奢談。
“混蛋啊……我的錢啊……我的錢啊!”
站長心裏咆哮,試圖狠狠的掙紮驚動别人,但這兩王八蛋太缺德了,不僅将他綁了一遍,而且還又捆在了床上,根本掙紮不了!
“到底是哪裏的混蛋啊?”
站長心裏咒罵,他回想着自己被洗劫的過程:
他們帶着頭罩堵住了面孔,但穿着明顯是那些夠鈤的潰兵,他們說話的時候有種大舌頭的感覺,口音不清,對,拿刀威脅自己的那個小個子應該是主謀,那個大個傻乎乎的像個跟班……
還有,姓趙!
姓趙?
連姓老子都知道了,敢撸空老子的财産,老子讓你們連本帶利加上命全都給我交出來!
……
收獲滿滿的兩人鬼鬼祟祟的出了禅達後來到河邊,迷龍看着換下來的作案衣服,有點呆萌的問:“這衣服藏哪?”
不是迷龍呆萌,而是……
他徹底被震撼到了!
在進入前,這家夥就做了無限多的準備,進入後更是像戲子一樣能裝,好多行爲迷龍開始不解,但現在想想,完全就是爲了誤導刁胖子——迷龍敢打賭,刁胖子順着夏天故意留下的破綻去抓人,能抓住人才怪呢!
正是因此,迷龍才下意識的征求夏天的意見。
“就撂這裏。”夏天的回答讓迷龍不解,迷龍追問:“爲什麽?”
“誤導他,”夏天嘿笑:“他一開始以爲會以爲是潰兵幹的,等他一無所獲後來又發現這衣服,鐵定以爲是外面的人。”
迷龍現在總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索性不做他想,就照着夏天的意思辦。
于是兩套作案工具就被丢到了河邊——夏天心想:就潰兵一副臭氣熏天的樣子,撿都沒人撿吧?
随即,兩人開始了最關鍵的一項:查點收獲。
一個和杜十娘百寶箱差不多大的箱子、還有一個水壺大的陶罐,陶罐裏面裝了小半灌的銀元,百寶箱裏面東西不少,但大多都是銀質的首飾,戒指之類的,還有幾塊手表。
“果然,祁麻子的黑市後頭就是這家夥。”夏天憤恨的說——祁麻子的黑市是真的黑,一個銀手镯能換一兩頓飯,在這個貧窮的小鎮裏,這家夥跟吸血蟲一樣在潰兵們身上痛飲鮮血,現在幕後的老闆被抄了家産,真正是天道好輪回,你夏大爺饒過誰?!
相比夏天的恍然,迷龍的神色就變得怪異了,有道是财帛動人心,看着這滿滿的收獲,迷龍不由自主的想:
如果……如果這些東西都是我的……
驟然生出的占有欲讓迷龍生出了不好的心思,他想:這裏四下無人……
“咱們還是按照之前說的,我隻要磺胺,别的都是你的。”夏天的話突然響起,腦海中正在做激烈鬥争的迷龍聞言,卻愣在了當場,心中别樣的心思,也因爲這句話慢慢的消散。
“我先回去了,你把東西藏好,這些東西現在還不能動,最好是離開這座收容站,”夏天自顧自的說:“磺胺的事,我會想辦法讓阿譯用手表換,但你得幫我從祁麻子那裏把手表再換回來,這樣咱們的交易就兩清了。”
“換回來?”
“嗯,阿譯是個好人。”夏天歎了口氣,繼續說:“我先走了,這件事天衣無縫,你暫時先忘掉吧。”
說完,夏天就往禅達方向走去,在迷龍的視野中,夏天最後像是融進了黑暗一樣消失,許久以後,迷龍輕聲咒罵:“畜生!”
他想給自己一耳光。
而黑暗中,夏天握着刺刀的手已經滿是汗水了,直到他最不想看到的鬼祟人影始終沒有出現,他心中的冷意才緩緩的消散,最終他苦笑一聲,留下了一句“與虎謀皮”後,才安心的撤回了禅達,再次進入到了屬于潰兵們的院子,鑽進了依然滿是鼾聲的屋子。
刺刀依然放回到了之前的位置,然後夏天才緩緩的躺下,也是直到這時候,孟煩了的眼睛才緩緩的閉上,聽着夏天略微急促的呼吸聲,慢慢的睡了過去。
……
第二天一早,日子還是像之前一樣,昨日的塞滿肚子的大餐并沒有按照昨天的叫嚣一樣,一頓吃飽三天不餓,肚子依然開始造反,潰兵們又開始爲食物奮鬥。
很平靜、很平常的一天似乎就這麽開始了。
但這份平常在中午被徹底的打亂了,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瞬間在軍管區的所有潰兵中流傳起來:
倒黴的刁站長被死捆在床上,嘴巴又塞又綁,險些被憋死,而刁站長被解決出來後的第一個動靜,就是哭天搶地的哀嚎:
“天爺呦,我的錢呐!”
刁站長被人洗劫了,洗劫的一幹二淨,在收容站裏開黑市抽筋拔髓、克扣潰兵口糧賺到的黑心錢,被洗的一幹二淨!
“哈哈,沒想到這夠鈤也有今天啊!讓這死胖子貪!讓這死胖子像螞蟥一樣吸血,哈哈,這下子全都便宜了别人吧?”
“沒想到刁胖子也有今天,哈哈,就這老小子愛财如命的樣子,這下子不得跟要了老命一樣?”
潰兵們喜聞樂見,一個個幸災樂禍的評價着,即便是刁站長的把兄弟帶兵來了以後,這些潰兵依然樂不可支的看着笑話,其中以迷龍爲最:
“老刁啊,你說說你,你這要是多和我賭幾次,把錢全輸我多好?現在倒好,便宜了别人,啧啧,你還不如便宜我呢。”
刁站長憤慨的瞪了迷龍一眼,不理會這個偷笑的混蛋,然後撕心裂肺的喊叫着讓潰兵集結——在他的把兄弟,也就是看守軍管區的保安團連長的帶逼迫下,沒一會兒,五百多名潰兵就站在了街道上,密密麻麻的像極了一群待宰的羔羊一樣。
“這貨被人洗劫了,想拿我們出氣?”
“出吧,反正我們就是爛命一堆,讓他出吧。”
潰兵們渾不在意,反正和他們沒有一毛錢的關系,就當是看戲了。
夏天混在潰兵群中,和潰兵們一楊挂着看戲的神色,目光落在了刁站長身上——昨夜的刁站長,卑賤如草芥,望向他和迷龍的目光除了祈求就是哀求,可憐巴巴的幾乎讓人要生出恻隐之心了,但今天的站長,現在卻滿臉的狠厲、滿臉的痛徹心扉。
“我刁德貴被王八蛋給洗劫了!”刁站長撕心裂肺的咆哮聲壓過了潰兵們的嗡嗡聲,猶如搜尋殺父仇人的目光在潰兵中一遍遍的掃光,卻沒有找到心虛的目标,刁德貴破口大罵:
“喪盡天良的王八蛋把我刁德貴洗劫的幹幹淨淨!”
“可是,他們自诩聰明以爲蒙着臉就能騙過我的火眼金睛嗎?做夢!”
從有人将這則爆炸性的新聞宣揚出來後,孟煩了就呆了——他一直以爲夏天是半夜驅除偷雞摸狗了,但怎麽也想不到夏天會膽大包天的去把刁站長給洗劫了!
如果直接幹掉了刁德貴或者洗劫過後一走了之,那也算聰明,可洗劫了孟煩了不僅留下了活口,而且還裝作沒事人一樣的呆在這裏——這不是找死嗎?
尤其是聽到刁德貴的叫嚣後,孟煩了眼前一黑,感覺夏天這混小子要完!
“混蛋啊,不是做壞事的料非要做壞事!這下完蛋了……”
孟煩了心裏發慌,隻能祈禱刁德貴是在瞎咋呼,他悄悄瞥了眼夏天後,卻是氣不打一處來,自己都爲這小子擔心了,這小子居然還跟個沒事人一樣看戲,這傻小子,難道就不知道害怕嗎?
還是……這小子自認爲沒有留下蛛絲馬迹?孟煩了也不确定了,他隻能按下心中的擔心,裝作看笑話一樣繼續看“熱鬧”。
刁德貴在一點點的給“兇手”施壓,身後站着荷槍實彈的保安團士兵,這些人也給了刁德貴無與倫比的勇氣和霸氣,他口吐飛沫的叫嚣:“敢吞我刁德貴的命根子?我讓你們連本帶利加上命都給我賠出來!聽好了,所有姓趙的都給我站出來!”
在刁德貴喊出這話的時候,保安團的士兵在一瞬間就擡起了武器,對準了人群——這是刁德貴早就想好的,隻要自己喊出這句話,兇手鐵定要慌的,甚至遇到些裝不住心事的,會直接暴起跑路。
但……
但現實卻潑了刁德貴一頭的冷水。
一群姓趙的潰兵一臉的呆滞,好端端的怎麽被點名了?可除了這群趙姓潰兵一臉呆滞外,預想中的慌張和暴起并沒有出現。
趙姓的潰兵們嚷嚷了起來:“我可什麽都沒幹!”
“刁站長,你别豬油蒙心啊!我昨晚和他們睡一起,就沒出去過,别冤枉我啊!”
更有甚者,喊着說:“刁站長,你找不到兇手别想那我們頂啊,我們就是爛命一條,一丁點油水都榨不出來!”
“吵什麽吵?沒聽到說姓趙的站出來嗎?沒站出來的都當心點,你那是心虛的表現!”保安團的連長在一旁大聲威脅,衆多趙姓潰兵不情不願的出了人群。
刁德貴沒有等到預想中的情況,心裏已經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但一想起他那命根子,又倔強起來:我就不信你們這群丘八能想着耍人!
一共二十來個趙姓潰兵站出了潰兵隊列,刁德貴上前一個個審視,甚至還要求讓其說幾句話,可始終沒有聽到那種咬字不清的說話習慣,他因爲失财黑掉的臉色更黑了,兩個眼珠子充血,像是要吃人一樣。
“老刁,是他們不?”保安團連長看到刁德貴一直沒指出人,忙走近低聲問了起來,刁德貴黑着臉搖頭。
“要不,我把他們全抓起來,一個一個的審?”保安團連長出了一個馊到家點子,刁德貴怒視:“你想找死嗎?”
就憑保安團的這二三十條人槍?
“老刁,找出了沒?找出來了把人點出來讓我琢磨琢磨,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有這膽子——嘿,洗劫了人還不跑路等着被抓?”迷龍在一旁壞笑着說,迷龍的話提醒了刁德貴,他急忙說:
“快查!快查!看有誰跑了!跑掉的一定是搶我的混蛋!”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的問詢,潰兵們也相互檢查,沒有發現跑路的人——昨天到今天,隻一個人進了郝獸醫的傷兵營,但在傷兵營找到了半死不活的傷兵,哪怕有人指證,也沒人相信打擺子的傷兵會是洗劫了刁德貴兇手。
刁德貴再傻,也知道自己被那兩家夥給耍了,都是假的,那兩王八蛋是故意讓自己上當的!
一口老血差點從刁德貴的嘴裏噴出來。
“一定還在這裏面,一點還在,找,一定要找出來,我的錢!我的錢一定還在這!一定在!”刁德貴語無倫次的說着,保安團連長看了眼數量衆多的潰兵,苦笑連連,沒點頭緒的話,怎麽可能把人揪出來?
“這是……沒找到人?”
“哈哈,刁胖子傻眼了!”
“刁胖子這次真栽了,啧,也不知道是誰幹的,喂,哪位夥計幹得?到時候吃肉的時候,記得給我們這幫群鄰居留點肉啊!”
潰兵們竊竊私語起來,一個個看笑話似的說着風涼話,差點把快氣死的刁站長直接氣嗝屁。
孟煩了強忍着看夏天的沖動,心道:我真是小看這小子了,也不知道這小子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至于夏天,混在潰兵中繼續看笑話,根本就沒有一丁點的異樣,擱誰也想不到,大黑手就這麽藏匿在人群中。
而迷龍,依然進行着自己的本色演出,一會兒說幾句怪話,一會兒咒罵幾句,反正他以往就是這樣子的,這時候根本沒有人去想這件事和迷龍有沒有關系。
……
張立憲和李冰帶着一隊士兵進入了禅達的軍管區走。
“奇怪,今天怎麽這裏靜悄悄的?”還沒進入軍管區,李冰就疑惑起來了,上次他來過,還沒進軍管區,就能看到遊蕩的潰兵,餓瘋了的眼睛像狼眼珠子一樣的滿世界打量着,但今天打進入禅達,就沒看到一個潰兵。
“不會是刁德貴那個胖子被我臭罵以後,真的把他們約束起來了吧?”
這話李冰自己都不信,刁胖子和絕大多數的果黨官僚一樣,都是鑽錢眼的主,他怎麽可能把潰兵約束起來自斷财路?
“到地方了就知道了。”張立憲不在意的說。
“立憲,你說咱們團座到底怎麽想的?好好的滿編不要,非要潰兵——你是真沒見過他們的德性,就他們那德性,我覺得就跟小鬼子一樣……”李冰嘀嘀咕咕的說着。
張立憲看了同僚一眼,輕聲說:“我覺得團長選的沒錯,滿編的老部隊,裏面關系錯綜複雜,拿潰兵再建一支部隊,雖然等同于重頭開始,但更容易貫徹自己的意志。”
“但潰兵就沒點兵的樣子!”李冰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張立憲笑了笑沒有反駁,但他心道: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潰兵們什麽都沒,他們怎麽可能有兵樣子?
兩人帶人步入了對着沙袋工事卻沒有哨兵的軍管區,往前走着拐了個彎後,才看到黑壓壓的一大片人,而他們的驟然出現,也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