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E連
1942年,7月。
佐治亞州。
托科阿營地。
很多來自全美各地、具有不同背景的年輕人,進到了這裏,開始了一段段的篩選——在托科阿營地的這段訓練期間,一共有500名後補軍官、5300名士兵參與了訓練,但這個訓練周期結束,卻隻有148名軍官通過了訓練,而5300名士兵中,隻有1800名士兵通過了訓練。
這個訓練營地中,有一位叫辛克的上校帶着一群軍官組建了一支部隊,在當時,它叫506團,而在未來,它叫101空降師506團,創建了這支部隊的辛克上校,成爲了這支部隊的首任、唯一一任的團長。
在506團下轄的營中,羅伯特·斯特雷耶少校,組建并訓練着2營,506團2營。
2營則由D、E、F三個連和一個營部構成。
在2營的三個連隊中,E連一開始并不是最耀眼的一個單位,他的首任連長赫伯特·索貝爾上尉,來自國民警衛隊,連内的軍官都是在後補軍官學校授的軍銜,清一色的少尉,除了一個叫做S·L·馬西森的軍官,在進入這裏成爲E連的軍官前,他在加州大學洛杉矶分校後備軍官訓練隊任職,是唯一一個有一點經驗軍官。
至于E連内的軍士,在這之前他們都是傳統的陸軍軍士,盡管他們都配有銀翼徽章,理論上都是合格的傘兵,但事實上,他們和這些新入伍的新兵其實沒有太多的區别,唯一比這些新兵強一點的就是他們會立正、會向後轉,然後會用這個口令鍛煉新兵。
在未來的很長時間内,他們都在和這些新兵一起訓練,一起進步,而到了最後,他們卻成爲了落伍的人——一共13名軍士,在訓練結束後,被後來成長起來的新兵晉升的士官替換掉了。
第二節:索貝爾
索貝爾是E連的首任連長。
在入伍前,索貝爾是個賣衣服的商人,對野外活動一竅不通,他的身體不協調,行動總是有些笨拙,怎麽看都不是當運動員的料——而這這個名爲托科阿的訓練營,所有的好兵,都是能成爲運動員的,而索貝爾,明顯沒有這樣的天賦。
從索貝爾中尉變成索貝爾上尉後,本來就嚴格的他,越發的嚴格了起來,或許是因爲初次大權在握的原因,他很霸道,在自己的職權範圍内獨斷專行、容不得人,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裏,隻要看到不順眼的人,即便人家沒有過錯,他都會找個理由将其開除。
盡管這樣的好處就是不斷訓練的E連淘汰掉了所有的不安份子和拖後腿的,但索貝爾的舉動,卻讓部下們慢慢的心寒起來,而自身的不甚優秀,又讓他在這個越發團結、越發優秀的團隊裏,成爲了異類——被所有人不喜的異類。
但在這之前,索貝爾發誓要把E連帶成2營最好的連隊,帶成506團最好的連隊。
事實上,索貝爾做到了,在他嚴苛、殘酷的訓練下,E連的所有人,操練的時候比别的連隊長、跑得也比别的連隊快,訓練起來的時候,也比别人更加的起勁。
他的訓練是真的很嚴格。
比方說沖刺營地跟前的那座科拉希山的時候,他跑在全連的最前頭,還會不斷的回頭檢查有沒有人掉隊,可他嘴裏卻從沒有好聽的,比方說不斷的喊着:
“快呀!快呀!日本鬼子就要抓到你了!”
而在沖刺完以後,所有人都在等着解散的口令,然後喘一口氣,可索貝爾卻要求所有人都列隊站好、站直,然後依次的檢查所有人的動作後,才會下達讓所有人解散的口令。
他滿意,但士兵們的不滿,卻逐漸的累積了起來。
索貝爾對士兵很嚴苛乃至殘酷,對軍官,則更嚴酷。
體能訓練不僅要求軍官和士兵一起做,而且還要加練——士兵們聽到“解散”的口令可以回到鋪位上,但軍官們不行,他們得研究野戰教範,然後還得考試。
凡是索貝爾布置的過的内容,都得考。
很快,軍官們私底下就給索貝爾起了個綽号:黑天鵝。
特立獨行者總是沒有朋友的,索貝爾也是如此,在軍官俱樂部裏,所有的軍官都躲着他,沒有人喜歡和索貝爾接觸,而在E連,因爲他的嚴苛和爲了保持自己的權威做出的嚴厲,導緻一樣沒有人願意和索貝爾做朋友,沒人願意去打聽索貝爾的過去,也沒有人想打聽。
倒是有人和索貝爾挺熟,但那不是朋友的熟悉——在士兵們看來,這就是狼狽爲奸的熟悉,這個人就是威廉·埃文斯軍士長。
他們兩人時不時的勾結起來,在E連中制造各種摩擦,打一個、打一個。
第三節:溫特斯
溫特斯和E連的絕大多數軍官一樣,都是從後補軍官學校出來的,他們僅有少的可憐的軍事知識,盡管都挂着少尉的軍銜,但在這個要強、連長逼得變強的集體中,他們卻在和士兵們一起的進步。
索貝爾要求的是絕對的權威,絕對的權威讓他在E連最終變成了一個徹底的孤家寡人,但溫特斯不然,從沒有人見到溫斯特少尉裝成上帝,和索貝爾一樣,溫斯特也想要所有人出色,但他人太好了,好到E連的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溫斯特失望。
溫特斯用自己的行爲獲得了士兵們的尊敬,也因爲自己始終的盡忠職守,被辛克上校未經索貝爾的意見就破例提升成了中尉——索貝爾覺得自己在E連的權威受到了挑戰,所以找了個由頭,将檢查廁所衛生和夥房值星之類的髒活,全甩給了溫特斯這位排長。
但溫特斯卻沒有怨言的執行了,反而獲得了士兵們更多的好感。
第四節:史蒂芬·雅各布
史蒂芬·雅各布和其他的士兵一樣,都是志願加入506團做傘兵的,但當其他人還在想着怎麽才能站立好、怎麽才能左轉、右轉向後轉的時候,雅各布已經将這些動作做得比訓練他們的軍士更标準了。
但雅各布的話很少,很孤僻的樣子。
有人試圖去調戲雅各布,但第一次隻會被雅各布冷冷的看着,不知死活的去調戲第二次的時候,會一臉懵逼的倒在地上,直到好多次以後,大家才發現,雅各布是他們中最不好惹的一個。
在索貝爾變态到近乎苛刻的要求下,士兵們都在撐着口氣堅強的熬着,他們想佩戴銀翼徽章,想多拿每個月50美元的補貼——但真正的想法是:
戰争中,他們甯可和一群英雄好漢做陸軍的突擊隊,也不想和那些訓練偷懶、疏于訓練、害怕吃苦、缺乏鬥志的應征者爲伍,因爲他們知道,戰争中,隻有和優秀的人在一起,活下去的可能才會更大,而和一群狗熊在一起,很容易自己堕落變成狗熊,然後被人殺死在戰場上,成爲衆多骸骨中的一員,成爲陣亡名單上的一員。
于是,他們就去主動接納這個孤僻的雅各布,因爲在不斷的訓練中,他們已經發現,雅各布就是一個優秀的人,是和他們一樣優秀、比他們更優秀的人。
優秀的人,總是很吸引所有人目光的。
就像雅各布。
索貝爾這頭黑天鵝,在所有人的眼中,就是一個變态,可他對所有人都沒有過一個好臉色,即便是溫斯特,他都會用各種大聲的訓斥和呵斥來加固自己的權威,但對雅各布,他在開訓後沒多久,就慢慢的給了笑臉,甚至從沒有針對過他。
實在是雅各布太優秀了——軍士們和軍官們協力搞出來的訓練,雅各布總是第一個吃透的,然後就會像标兵一樣,被軍士和軍官們要求着作爲範例,讓其他人學習。
索貝爾最開始曾找過雅各布的碴,雅各布對于連長的找碴沒有任何的反抗,但那種無法壓制的優秀,讓索貝爾慢慢将這個兵豎成了典型,很多時候,索貝爾在教訓士兵的時候,都會說:
“瞧你這愚蠢的樣子,如果你有雅各布的樣子,我現在就給你下達解散的命令!既然你沒有,那你就用汗水去彌補你的愚蠢!”
如果這是一個平庸的集體,和索貝爾像是另一個極端的雅各布,一定會成爲另一個被孤立的對象,但在這裏,雅各布不僅沒有因爲自身的孤僻被人排擠,反而被所有人都在刻意的接納,每次休息的時候,總有人願意帶着雅各布去放松,直到大家感覺雅各布已經和他們融爲一體後,才沒有主動記着去喊雅各布了——
因爲他們發現,哪怕是自己忘了喊雅各布,總有人記得把雅各布喊出來。
第五節:科拉希
E連内部發生過好幾次鬥毆。
但鬥毆始終沒有影響到E連的團結——這種團結第一次出現,是因爲索貝爾的緣故,士兵、軍士、軍官們團結一起,想在索貝爾的嚴苛、變态、嚴酷的訓練中活下去。
但真正的團結,其實還是索貝爾締造的。
索貝爾很嚴厲,他奉行那種一人有過全連受罰的套路——訓練時候,有人沒有達到他滿意的程度,那索貝爾就會讓全連陪着不合格的人一起受罰,漸漸地,整個E連習慣了這種風氣,習慣了有人有難其他人伸把手的氛圍,慢慢的,這種氛圍變成了一種名爲團結的風氣。
科拉希在印第安語中的意思是“自己幹,沒人幫忙。”
這很像是傘兵的狀況,于是這個詞就成了506團的口号,在之後的戰争中,506團經常高呼着“科拉希”去執行命令——但在這個時候,科拉希隻有一個意思:
它就是是營地不遠處的那座高地。
高一千英尺也就是三百多米,跑到山頂就是将近五公裏,一個來回就是十公裏。
第一次跑那座山的時候,救護車就跟在後面,上山下山的路上,總能看到跑吐了的人,有人實在受不了了,就停了醫護兵的勸告,上了救護車——結果就在當天,他們就被送走了,送出了E連。
在之後,沒有人敢往救護車上走了,而這座科拉希山,就成了E連第一個征服的對象——一直有人掉隊的,但士兵們在後來學會了攙扶着掉隊的人,很長時間過去了以後,再也沒有人掉隊了,這座山,也被他們給征服了。
第五節:鄭英奇眼中的E連
1942年7月,托科阿營地E連組建時候,鄭英奇就以史蒂芬·雅各布的身份,來到了這裏,成爲了E連組建時候的一員。
但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身邊的戰友都在走馬觀花的換人,很多人被大家恐懼、害怕的索貝爾開除了,很多的人又進來了。
慢慢的,E連的人員終于暫時的固定了下來。
訓練其實是很枯燥乏味的,但鄭英奇早就習慣了這種枯燥和乏味,即便他不斷的藏拙,但在這裏,他依然是鶴立雞群的那個人——雅各布的優秀全連都是知道的。
盡管這裏的每個人,把這裏當做了自己的歸宿,但鄭英奇卻無法将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他甚至不願、不敢将自己的一身本事顯露、教給他們,因爲他叫鄭英奇,是一員老A——他怕這條線又加進曆史當中,他不願成爲這個在後來打壓自己“母親”的惡霸的幫兇。
軍人是最重視國界的人,他……自然不例外。
渾水摸魚的訓練中,他時時觀察着每個人,軍官、軍士和士兵,都在他的觀察之列。
索貝爾,E連的締造者,首任的連長自然是在他的觀察之列。
【索貝爾像極了特種選拔集訓中的他們,嚴苛到變态,嚴酷到殘酷。】
這是鄭英奇對索貝爾的感官,但索貝爾卻有着自己嚴重的不足,最大的不足,卻是他締造了E連,讓E連成爲整個506團最璀璨的一顆明珠,讓每一個E連的戰士都是最優秀的人,可他自己卻沒有成爲最優秀的人。
索貝爾用嚴苛到變态的要求訓練着E連,盡管他以身作則,但他從沒有想過讓自己突破自己的極限。
索貝爾不認識地圖,他沒想過去學習,總是依靠自己的副手赫斯特,野外訓練的時候,索貝爾問副手赫斯特最多的話是:“赫斯特,我們到哪裏了?”
而經常看地圖的士兵們,卻總能知道自己在哪——索貝爾的這種白癡似的問法,把自己的短闆全暴露在了士兵們的眼皮子下面,卻始終沒有長進。
除此之外,索貝爾還極端的缺乏軍事經驗,實際上,這裏的所有人都缺乏,但在訓練中,所有的人都在成長,他們缺乏軍事經驗,但在不斷的學習,可索貝爾卻始終在固步自封。
所有人的體能在訓練中都在進步,就拿俯卧撐來說,一開始,很多人做不了二十個,但随着訓練的不斷進行,所有人都在進步——标準是三十個,但很多的人都已經能做到四十個甚至更多了,可索貝爾呢?
鄭英奇觀察的很清楚,他的極限就是二十個,每次做到二十個後,他總會停下——他是連長,訓練的時候他就是沒人敢反駁的暴君,他卻沒有主動逼迫自己去挑戰極限,很多日子過後,索貝爾的水平,依然停留在做到20個俯卧撐就停下。
還有一次,演習的時候,E連摸黑進入到了林子中,抵達了指定位置後等待敵人進入伏擊圈——很容易的任務,隻要隊伍疏散開進入各自的位置,大家别出聲藏好,等敵人來了打就行了。
但索貝爾卻鬧出了天大的烏龍!
一陣風突然刮過,樹葉嘩嘩作響,身爲連長的索貝爾卻跳了起來,大喊:“敵人來了!敵人來了!”
敵人……當然沒來。
當時鄭英奇震驚的看着索貝爾,不相信這是一個軍官可以犯下的煞筆毛病——這是鄭英奇當時真正的想法,他甚至用一個慘烈的貶義詞來形容這個錯誤的低級。
這要是在戰場上,整個連隊就全完了!
從那天起,鄭英奇就擔心了起來,身爲傘兵卻遇到這樣的連長,往後要和德軍作戰,和二戰最強的德軍作戰,他……心虛了。
這就是有九條命,估計也不夠索貝爾禍禍的。
嚴厲到變态、嚴苛到殘酷的索貝爾,因爲自己能力的不足,讓不斷變強的E連士兵,開始鄙夷了起來,但終究因爲連長的權威和長時間訓練下來的威嚴,讓士兵們默默的承受着和累積着怨氣。但鄭英奇是真的低估了美軍的心态,那天打完靶,一個叫戈登的士兵,莫名其妙的對鄭英奇說:
“我真的想将槍口對準他啊!如果上了戰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向他開槍。”
這裏的他,鄭英奇知道,隻能是索貝爾!
這話,讓鄭英奇不寒而栗起來。
戰争中,死在自己人手下的基層軍官,一定不再少數——誤傷誤殺,這軍隊中永恒無法解決的一個問題,可這誤傷和誤殺中,有多少……是故意的?
鄭英奇默默的觀察着,他發現很多的兵,似乎都有和戈登一樣的念頭,尤其是他們拿着槍的時候,那種掃過索貝爾後的眼神,真正是讓人不寒而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