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北江市,西楚老街。
天色泛着陰郁,烏雲一直堆積在頭頂,仿佛下一刻便會化作滂沱大雨,傾盆而下。
但在西楚老街上,卻仍舊是人來人往。
畢竟靠着LC區的地界,最不缺的就是閑雜客流。
街角的欣欣棋牌室,占據着樓上樓下兩層的鋪面。裏面是高朋滿座,煙霧缭繞,一副好不熱鬧的景象。
相比之下,鋪面一角隔出來的五六平米的門面,卻是冷冷清清。
門頭木匾裏貼着一張手寫的橫幅,上書着‘吳半仙卦堂’,便相當于門頭了。
字雖然不怎麽樣,但好歹寫得認真仔細,倒也算是能入眼。
門面隻有一米見寬,僅容一個人進出。好在進深不小,足有三米。
裏頭擺着一張掉漆了的桌椅,上頭放了一台陳年的老電腦,顯示器依舊是大肚子的CRT。
吳恪坐在電腦前,聚精會神地玩着掃雷遊戲。那專注的勁兒仿若是指揮着千軍萬馬的大将,正在運籌帷幄,舉重若輕。
然而掃雷卻隻是最初級的難度,10個雷,九九八十一格的那種。
“哎呀,這格肯定不是雷,恪哥哥,你點這格!”
急得直跺腳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身高腿長,半邊圓臀斜倚在吳恪椅子的扶手上,身上的香氣氤氲,撩得吳恪直犯迷糊。
隻是吳恪偏偏不點纖指所向的那一格,結果就是‘bong’的一聲,遊戲結束。
“恪哥哥,再來一局,這局你聽我的,保證能過關!”女孩興匆匆地提議說。
吳恪擡眼看了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已經六點了。
于是把鼠标一扔,“不玩了,關門下班!”
女孩美眸一瞥,“還真是呢,和恪哥哥在一起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說着伸了個懶腰,少女美好的身段展露無遺。
一條範思哲的七分鉛筆褲,将修長的雙腿襯托得愈顯纖直。上身罩着supreme的短袖T恤,随手掖在腰間,透着十足的青春活力。
“行了,唐筱萌,你也盡早回去吧。”吳恪下了逐客令,這妮子打小就喜歡粘着自己,這都長成大姑娘了,還是死性不改。
唐筱萌雙手半插在褲袋裏,小嘴嘟嘟地琢磨道:“天還沒黑呢,不如我請恪哥哥吃飯吧!”
吳恪心裏明白,這妮子又在想法子貼補自己。
這不又到月底了麽,自己兜裏的那點生活費早就見底了。
但他堂堂五尺男兒,那也是要面子的。更何況他是有女朋友的人,怎麽能随便跟别的女孩子吃晚飯呢。
就算這個女孩子是爺爺故交的孫女、和自己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也不行!
所以吳恪堅決推辭道:“一會下雨了,早點回去吧!”
隻是他的堅決沒有撐過3秒,便被唐筱萌掏出來的車鑰匙打敗了,“沒關系,我有車。”
吳恪看着那野馬的車鑰匙,嘴巴張了張,實在是詞窮、無力。
不等吳恪反應過來,唐筱萌已經風一般地沖了出去,歡快的聲音随即傳來道:“恪哥哥,那我去喽~”
吳恪搖了搖頭,關了電腦起身。
看着逼仄卦堂裏,牆上挂着的那幅字:天機難測,心底下是思緒萬千。
字是好字,遒勁有力之餘,帶着幾許仙風道骨的餘韻。
曾經有人出三萬塊錢想要買下來,都被他拒絕了。
畢竟這是爺爺留給他的唯一物品了。
至于說這間吳半仙卦堂,連同卦堂之後的整個欣欣棋牌室,上下八十平米鋪面的祖産,早就抵押給棋牌室的老闆王胖子了。
如果三天後,吳恪拿不出十萬塊錢,他便連這最後的栖身地都沒有了。
盡管有些不舍,但他心裏也不乏一絲解脫。
大學畢業三年,他把最好的時光用來踐行對爺爺的承諾。如今眼看着期限到了,他也該爲了自己的前途,去爲自己和女朋友冷牧月的未來而打拼了。
至于說擺攤算卦這一行當,三年來的入不敷出,充分證明了他并不适合這一行。
更何況,縱使像爺爺那樣,又能如何?
爺爺蔔卦一生,雖得了半仙的雅号,卻在名聲正隆時失去了兒子和兒媳婦,膝下隻留吳恪一人。
打那以後,他便寫下了‘天機難測’那幅字,而後終身未蔔一卦……
“吳恪!”正自思量間,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吳恪猝然轉身,一臉驚喜,“牧月,你來了?”這還是三年來,冷牧月頭一回到卦堂來。
冷牧月一襲職業裝,透着十足的OL風範,那精明幹練的勁兒,讓吳恪不由自慚形穢。
三年時間,做到企劃部的部門經理,這升職的速度,絕對是優秀的職場精英了。
隻是今天這态度,似乎有些不尋常。
即便如此,吳恪仍舊摸了摸口袋裏的倆鋼蹦,勉強笑顔道:“那個,我請你吃晚飯……”
“不用了!”話未說完,便被冷牧月冷冷地拒絕了,“我今天來,就是爲了跟你說件事。”
“好,你說。”
“這是天啓投資的面試通知。”
“可是我沒有投簡曆……”
“我幫你投的。”冷牧月直接打斷道,“所以你明天,去還是不去?”
吳恪看着那張面試通知函,頓覺格外燙手。天啓投資是資産過千億的大型投行,實力響當當,待遇更是好到爆,多少人争破腦袋都進不了。他這樣空窗期三年的往屆畢業生,不可能通過面試。
所以這事,透着強人所難。
吳恪聳肩苦笑,“牧月,我保證三天之後,我一定出去找工作。不管再苦再累,我都會踏踏實實地做下去。不爲别的,就爲了我們一起許下的未來!”
“……最後的三天?行不行?”最後的語氣,吳恪從來沒覺得自己那般卑微過。
冷牧月毫無波動地收回通知函道:“我已經給你太多的三天了,所以,還是分手吧!”
蓦地,一聲驚雷憑空炸響。緊接着一陣驟雨嘩啦啦地瓢潑而下!
吳恪站在原地,看着冷牧月一往無前地走向路邊的紅色寶馬,轉瞬間消失在老街。
她都買車了,自己卻連晚飯都沒着落。
這分手,來得真是時候。
吳恪掏出手機,翻到冷牧月的電話,删除,退出,而後高高舉起,一聲怒吼。
忽然,一道綠色的球狀閃電,微不可察地急轉而下,好巧不巧地打在了手機之上,而後沒入吳恪體内……
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吳恪第一個想到的是被雷劈到的手機,而不是他自己。
這可是他最值錢的物件了,該不會被雷劈壞了吧?
喚醒手機,屏幕亮起。打開攝像頭,咔嚓一按,功能正常。隻是這照片裏的人身上好像有個東西?
吳恪放大一看,咦,二維碼?随即舉起手機,對着老街上來往的寥寥數人,頓時驚呆了:攝像頭裏的行人,怎麽變成一個個行走的二維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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