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正好,風也舒服。白石怕自己睡着,隔一段時間就起來溜達幾步,活像個複健中的老年人。
大門口的保安看了他好幾眼,但白石畢竟離園門還有一段距離,再加上他衣着正常,人看着也面善,也沒有什麽趕走他的理由。
将近兩點時,陸續有家長來到門口。
白石挪到了另一條更貼近校門的長凳上,沒過多久,他看到轉角處有一人提着紙袋,穩步走了過來。
荻野慶混進家長之中,隔着校門,滿臉慈祥的看着逐漸湧向門口的孩子們。
白石警惕的看向他手中,萬一對方掏刀,他會立刻進入假面狀态,再跑開幾步發動枭首鋼絲。
還好,荻野慶始終沒有把手伸進袋中拿取兇器,就隻是普通的提着,看來他并不準備在衆目睽睽下動手。
到了兩點,校門打開,孩子們被家長陸續接走。
白石坐在長凳上,隔着幾縷垂下的枝葉,想看看荻野慶要怎麽拐走别人的兒子。
這時,就見荻野爸爸擡起手,對着門内一個戴着安全帽的小男孩招了招手。
小男孩疑惑了一下,哒哒就跑出來,仰着一張天真的小臉,“叔叔,你找我?”
周圍到處都是走動的小黃帽,和小孩們的叽喳聲,他的行動并不顯得突兀。
“是勇太吧。”荻野慶溫和的朝他笑了一下,“我是小川醫生的同事,今天他臨時有一台手術,讓我先接你去公園玩一會兒。看,我還給你帶了禮物。”
他給小川勇太看了看手裏的紙袋。
“哦,謝謝叔叔!”,小川勇太眼睛一亮,忙不疊的握住他的手“那我們快走吧!”
一大一小就這麽手拉着手,和諧的離開了。
“……”白石一下不知道說什麽,這麽古老的拐人手段,居然就拐到了??
有這麽多偵探的世界,居然如此不注重防範……
等兩人走開十來米後,他抄着口袋,無語的跟了上去。
從路線來看,前面的一大一小似乎是要前往公園。
随着他們走向公園一角,周圍行人逐漸稀少,白石趁機溜進一處灌叢,再爬出來時,他已經是一身西裝,戴着面具的大背頭了。
進入虛拟世界的隻有意識,如果用本體,具體表現,就是他要坐在附近打個盹。
一個大男人,中午在公園長凳上睡個覺,聽起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需要擔心的僅有錢包。
但這個世界畢竟不一樣,白石怎麽想都放部下心,最終還是決定用假面狀态試試水。
除了最初的五秒虛化,後面雖然也都是實體,但比起本體,白石對這具分身就放心多了。
它受傷後死不了,被圍也能順利開溜,怎麽想都比直接上本體安全。
而且,根據石花給出的虛拟世界和現實中時間流速來看,花中存儲的能量,換算到現實中,最長也不會超過20分鍾,維持[假面]綽綽有餘。
精靈球依舊被埋在了隐蔽的角落,假面狀态的白石偷偷摸摸躲在樹後,一路跟進,心想下次一定要買個能擋住面具的帽子之類,不然這也太不方便了。
如果不是臉上的面具取不下來,造型又太欠揍,太早出現怕引起路人圍觀和荻野爸爸的警覺,白石也不用等到現在人少了,才偷摸變身。
前方,荻野慶和小川勇太依舊在沿路前行,終于來到選定好的目的地後,荻野慶從他的袋子裏摸出一個帶有包裝的禮盒,遞給面前幼小的孩子。
“哇——”,小川勇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謝謝,我、我真的能收嗎?看起來好貴呀。”
……果然和他的智也不一樣,智也肯定會特别開心的接過去,毫不猶豫的拆開包裝,而不會這麽禮貌。
呸,這才不是禮貌,這隻是跟他那個虛僞的、出了問題就隻會道歉的父親學壞了!
這麽想着,荻野慶眼裏漸漸燃起半是真實,半是刻意的怒火。
對面的小川勇太視線還停留在禮物上,荻野慶艱難的維持住和藹的表情,輕輕點了點頭。
小川勇太小小的歡呼一聲,接過那個比他腦袋還要大的玩具盒,蹲在地上快樂的拆起了包。
小孩動作還挺麻利,很快,一角待拼裝的飛機模型就露了出來。
在他被新玩具吸引時,荻野慶又一次将手伸進紙袋,他深呼吸了一下,握住了裏面砍刀的刀柄。
而在荻野慶十來米外的一顆樹後,白石也将手伸進口袋,他同樣深呼吸了一下,握住了裏面那朵微涼的石花。
……
小川勇太捧着那些十分精緻的模型部件,愛不釋手。看到旁邊有一張說明書後,拿起來認真的讀了一遍。
可惜看不懂。
他遺憾的回過頭,拽了拽荻野慶的褲腿,向這個送給他禮物的人求助“叔叔,應該怎麽安裝呀。”
等了一會兒,沒有任何回答傳來。
他背後的人略微低頭站着,一手伸進包裏,雙眼微阖,好像站着睡着了一樣。
“叔叔?”,小川勇太又晃了晃他的衣服,依舊沒得到回饋,他疑惑的收回手,心想,這也許是送禮的叔叔留給自己的考驗。
不勇于動手,怎麽配的上這麽精緻的禮物!
想到這兒,他眼中燃起了熊熊鬥志,把那些模型部件小心在地上擺開,盤腿坐下,有模有樣的摸着下巴,開始研究這個寫着“适齡8歲以上”的玩具。
當然,在荻野慶眼中,事情卻全然不是這樣。
他面前,小川勇太如他所料的沉迷于拼裝飛機,荻野慶輕輕把刀從纏繞物中拔出,甩了甩腦袋,把小孩天真信任的神情從腦海中甩出,擡刀從他背後狠狠劈下。
血花飛濺,尚未拼好的航空模型摔在地上,彈動兩下,很快被蔓延開的血泊淹沒。
荻野慶眼前一片血紅,耳邊則傳來路人驚慌的尖叫,其中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尤其刺耳。
——這當然不是已經被砍穿了肺部的小川勇太所能發出的,而是來自于一個狂奔而來的中年男人。
最後幾步路,小川雅行簡直是跪着滑過來的。
看着這個“仇人”癱倒在一地血中,抱着幾乎被砍成兩半的兒子無助嚎哭的樣子,不知爲何,本該開心的荻野慶眼前,卻忽的浮現出了兩年前,他抱着荻野智也屍體的模樣。
兩道無比相似的人影漸漸重合在一起。荻野慶看着看着,嘴角上揚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