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爲都市裏霓虹燈太亮?
還是如秦風魂魄所說,衆神已經離開這個世界。
何牧覺得,眼前這片星空和他曾經所見的不一樣了。
如今的星空,不再像是以前那麽明亮,整個天空仿佛被覆蓋上了一層薄紗,一切都看得都不再那麽通透。
胡林秀悄悄地湊近何牧身旁,此刻小狐妖并不敢去打擾這位小城隍。
小狐妖能夠通過情緒上的一些波動,清楚感受到此刻的何牧情緒非常糟糕。
那是一種非常濃重哀默的情緒。
如果不是知道何牧是城隍,胡林秀甚至忍不住會想,小爺不會打算尋死吧?
可即便知道小爺是城隍,似乎神也沒有說不會死啊?
翻來覆去地想了許久,小狐妖還是忍不住湊近何牧,輕聲地進行安撫。
“小爺,雖然衆神離去,但或許他們還會回來呢?或者他們留下一些線索呢?
那個秦風畢竟隻是個普通的邪修,哪怕他是那個什麽研究所的人員,但是他也是說得不算清楚。
小爺您可以自己去看一看,或許會有收獲呢?”
胡林秀說完,靜靜等待着何牧能夠給出回應。
隻是何牧始終仰望星空,沒有給出任何的回應,似乎對小狐妖說的一切都毫無感覺。
面對這種情況,胡林秀也感到有些無奈,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勸慰。
可是就在小狐妖低垂腦袋,有些喪氣的時候。
突然聽到了何牧開口:“唉,小狐妖,你可知道衆神離去,代表着神道之路已經斷絕,我這個小小城隍醒來,便被永久困在如今狀态。”
胡林秀聽了這話,看着何牧問:“您的意思是,您永遠隻能是此地城隍?”
何牧點頭:“對,而且我的神道修爲,怕是也無法提升了。”
小狐妖短暫的愣了一下,然後樂呵呵地說:“那有什麽啊?
小爺您若是神道走不通了,那就不走神道,可以跟我一起走妖道,還有您說的那些什麽妖魔鬼怪,什麽道都可以走啊。
實在不行,小爺您就走仙道,不是說神乃是仙封的嗎?
那小爺您成了仙,可以自己開辟神道嘛。”
胡林秀一番話把何牧給說得發愣,看着小狐妖一副很是傲氣的樣子,何牧不禁苦笑搖頭。
“你可知,爲何我隻能走神道嗎?”
胡林秀自然是搖了搖頭。
何牧苦笑着繼續說:“那是因爲,我已經沒有肉身。
我實際上本該是個死人,隻是因爲我立下功德,又有受了我恩情的人,爲我立了生祠,使我魂魄不散,不入輪回。
再以生祠内金身爲本,受人香火,以信仰之力凝聚功德身。”
看到小狐妖聽得有些發懵,沒有聽明白這麽複雜的過程。
何牧隻能更直白地說:“簡單來說,我沒有肉身,如今這身軀乃是功德身,無法進行你口中那些修行。”
胡林秀這次明白了,雙眼中浮現出一絲驚訝。
接着,何牧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呵呵呵,這功德身可保我魂魄不散,不入輪回,但如今神道不存,卻成了我的桎梏。
我若舍棄功德身,衆神離去,輪回也已經崩毀,我将隻能魂歸天地。
而不舍棄這功德身,又會被功德身困住,無法修行晉升。”
聽完了何牧一番話,小狐妖徹底愣住了,她終于明白何牧這位城隍面臨難題。
一人一狐,就這麽在城隍廟大殿房頂上坐了一夜。
當遠處大樓燈光逐漸暗淡,天邊慢慢開始泛白,新的一天開始了。
胡林秀說是陪着何牧,實際上後半夜熬不住已經睡着。
就趴伏在何牧腳邊,似乎覺得在城隍爺身邊,可以睡得非常安穩。
坐在屋頂上的何牧,遠遠看到了,張老漢伴着晨曦緩步走來。
完全沒有想到,張老漢會來得這麽早。
雖然還沒想通以後的道路,何牧卻也不願意在張老漢那邊暴露身份,趕緊抓起小狐妖翻身下去,一躍便從城隍廟内穿牆進了隔壁鋪子裏。
胡林秀迷迷糊糊被提溜在手上,卻還沒有完全的醒過來。
何牧也無暇顧及,把小狐妖給丢在旁邊,趕緊就鑽進了昨天晚上鋪好的睡袋。
卷閘門被緩緩拉起,張老漢從門外走了進來。
何牧裝作睡眼惺忪的樣子,擡起頭看着進門的張老漢。
“張爺爺,您怎麽這麽早啊?”
張老漢把手上的東西拿出來說:“昨天晚上看你沒有洗漱用品,我早上給你送過來,你睡你的吧,時間還早呢,我先去隔壁城隍廟上香。”
何牧聽到最後這句,才突然意識到,好像今天是“十五”。
果斷從睡袋裏鑽出去,沖到鋪子裏水龍頭前洗了洗臉。
“張爺爺,我陪着您一起去吧。”
張老漢有些奇怪上下打量一番,看着何牧衣服都沒有脫,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但是老人也沒有多問,點了點頭說:“行,那我們一起去。”
跟着張老漢走出鋪子,來到城隍廟門前,剛好是城隍廟早上開門的時間。
不得不說,張老漢初一、十五上香的時間,當真是分秒不差。
城隍廟如今的門崗,對張老漢的到來明顯是已經不奇怪,還笑着跟張老漢打了聲招呼。
何牧跟着張老漢,一路來到了城隍廟中的大殿内。
看着張老漢虔誠地上香跪拜,甚至都沒有任何的祈求,讓何牧這位城隍當真是不禁有些動容。
安靜陪同張老漢上香完畢,跟随張老漢從城隍廟裏走出來。
路上,何牧忍不住輕聲問:“張爺爺,您這麽虔誠的祭拜城隍,初一、十五都來給他上香,您有沒有想過,城隍爺說不定壓根就不存在?
或者說,在如今這麽現代化的世界,您覺得還需要城隍嗎?”
聽到何牧這樣的一番問話,張老漢突然停下了腳步。
這麽突然一停,讓何牧也是一驚。
但緊接着,張老漢很平靜地說:“我相信,城隍老爺是存在的,而且無論世界變成什麽樣,也都是需要城隍的。”
何牧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爲什麽?”
張老漢回頭望了一眼城隍廟大殿,看着那一炷正袅袅升起青陽的香。
“因爲城隍老爺,他是我們這座城市的守護神,他會盡職盡責,守護我們這一方安甯。”
這一刻,何牧深深感受到,張老漢那一顆赤誠之心。
一縷奇異的線,将他和老人之間牽引着。
這便是信仰。
而何牧清楚感覺到,信仰牽引下,自己功德身仿佛變得更加穩固。
張老漢虔誠向殿内城隍神像拜了拜,轉身邊走邊繼續說:“我們的虔誠,城隍老爺會看到,他會庇佑我們,守護着我們一生平安。”
聽完張老漢的話,何牧瞬間覺得心神中多了一些東西。
同時,他忽然之間想通了,明白他如今應該做的是什麽。
衆神離去如何?
神道斷絕又如何?
身爲城隍,便要肩負職責,守護好這座城市,庇佑一方平安。
當這種念頭産生,刹那間何牧的功德身和神魂産生變化,他能夠清晰感受到,似乎有一條路爲自己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