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還是有很多不同之處。”沒等系統作出回答,關理已經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系統:“……是的。”
《sp基金會》是給出一個創作的平台,任由無數作者去揮灑想象力,在空白的基座上壘起創意的王冠。
《生之彩》則是在一開始就限定好了方向,劇作者們隻是在框架下填充,爲早已确立的内核包裹上豐盈的血肉。
前者是完全開放式的,最終的成品屬于所有創作者,也将超出每個作者的掌控,其未來無法預測。
而後者被牢牢固定在了策劃者手裏,無論劇情線怎麽變幻,表達的主題都會歸一。
兩種方式說不清誰優誰劣。
畢竟“叙事表達”的方式是沒有優劣之分的。
何況現在仍是獨立創作文學的天下,至于接力創作?聯合創作?交互式創作?都隻是小衆。
——正在在互聯網信息潮庇護下瘋狂生長的小衆。
關理不敢說“衆創就是未來”,但的确是未來可能性的一種,不是嗎?
他聽到來自身後的聲音,把四散的思緒收攏回來,轉過頭去。
卡蜜拉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也跟着望向門口。
艾斯特到了,帶着他們的另一方合作者,一個樣貌陌生的男人。
系統在關理眼前列出他的身份:方漸鳴,美籍華裔,現浮遊工作室創始人兼總策劃,前明計劃晨夢工作室首席策劃師。
下面是此人堪稱輝煌的過往履曆。
關理隻大略掃了眼,就看到了好幾個精品大作——要知道他對遊戲業界的了解并不算深入,玩過的寥寥無幾,更多的隻是聽說過名字。
其可怕程度可見一斑。
方漸鳴的視線在關理尚未成熟的面容上停留了一會兒,他當然知道這就是基金會派來的人,艾斯特提前介紹過。
但親眼所見的時候,還是不免冒出一些想法。
這麽……年輕的嗎?
看起來像是剛成年不久。
中國人,是出來曆練的富家子弟?帶着怎樣想法決定參與遊戲行業?
方漸鳴一瞬間思考了很多,最後将這些思緒全部抛開,說出早就想好的開場白:“這大概是我們第一次接觸吧,老闆,希望會給你留下不錯的印象。”
略有生硬的漢語,足以顯示出他的誠意。
至少在現在,在遊戲項目《未明》中,他和整個浮遊工作室,都将爲這個年輕人服務。
“不是第一次接觸。”關理看過來的雙眼中仿佛透出了光,“我知道你的遊戲,我知道你。”
系統:“不過也隻是知道啦,畢竟你是個雲玩家。”
關理:“系統……”
系統:“資料都給你了,請繼續。”請繼續忽悠。
“是嗎?我是不是該說……很榮幸?”出乎預料的是,對面的男人似乎立刻相信了關理的話。
毫無疑問,用“遊戲”作爲開局是最合适的。
縱然方漸鳴已經因某些原因離開了明計劃,他在那裏的經曆卻不是應被避諱之物。
連同那些被載入遊戲史的過往作品一切,永不褪色。
“你是……方漸鳴?活的!”埃德蒙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他們這邊,大屏幕上的遊戲進程顯示爲暫停狀态,“我非常喜歡你的《混沌意志》,裏面透露出來的精神内核,說是改寫了我的人生觀也不爲過。”
方漸鳴有些措手不及,“呃,謝謝,它也是我爲之驕傲的作品。”
“那請問說好的第二部呢?能透露一下什麽時候開始做嗎?《混沌意志》應該沒有版權問題吧?”埃德蒙發出了得寸進尺的靈魂三問。
不僅是他,關理和系統也都發現了,方漸鳴貌似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甚至可以說是過分實誠了。
“《混沌意志》的版權的确在我手裏,不過第二部……目前還沒有計劃,可能……”
果然,意外的好說話。
抱胸在一邊看戲的艾斯特終于開口了,一出聲就把他們越拐越歪的話題拉回正軌,“很抱歉打擾了你們的對話,我想我們可以先談談正事,怎麽樣?”
埃德蒙看起來還想說什麽,方漸鳴卻提早一步回應道:“沒問題,其它的可以一會兒再說。”
關理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這位大名鼎鼎的遊戲制作人,對系統說道:“我大概知道艾斯特是怎麽找到浮遊來給我工作的了。”
這個人……簡單率直得跟他的名聲不配啊。
“很好溝通。”系統總結道,“卻不好騙。”
雖然極易讓人産生“好騙”的錯覺,但從搜集到的信息來看,方漸鳴遠沒有表現得那麽單純。
他隻是習慣于展現一種“無辜的善意”,下意識的容忍與退讓。
但不是無止境的退卻。
那樣堅定到毫無動搖的底線,始終隐晦地存在着,從方漸鳴設計的所有遊戲中滲透而出。
不過關理也不打算去觸碰别人的底線,所以方漸鳴對他們來說就是真的,非常好說話。
說什麽就聽什麽。
一點兒都不杠。
哪像旁邊的艾斯特和埃德蒙,一個恨不得從合同裏挑出百八十個漏洞,另一個孜孜不倦給人灌輸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遊戲理論。
關理一邊和艾斯特就合作細節進行扯皮,一邊對安安靜靜聽埃德蒙吹逼的方漸鳴緻以敬意。
太強了,竟然是認真聽的,沒有任何敷衍之意。
這人格素質……着實可怕。
等到扯了半天皮的兩個人差不多定下來,哔哔了一大通爽到無法自拔的埃德蒙,才總算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之處。
他一個隻有紙上談兵經驗的玩家,在真正的遊戲業界制作大佬面前談這些理論,嗯,那句中國話怎麽說的來着?
關公門前耍大刀?
完了,在偶像面前的形象沒了。
埃德蒙想捂臉。
卡蜜拉呢?爲什麽不攔着他!
常年充當刹車片的異聞錄主唱一臉冷漠:“我以爲你很樂意和偶像單獨交流。”
“……”樂意是樂意,但……
“沒關系,我覺得挺好的。”方漸鳴笑了笑,“不是隻有業内人士才有資格談理論,你說的很多東西對我也有所啓發。”
一切對遊戲,對文化的思考、闡述和交流,都爲了更好的實踐而進行。
埃德蒙:“真……真的嗎?”不愧是我的偶像!
“如果你對遊戲哲學有興趣,我還可以推薦兩本書。”
“!”
“《遊戲的人》和《集異璧之大成》。”現在,換成方漸鳴來輸出理論了。
前者是荷蘭學者約翰·赫伊津哈在198年的著作,在世界大戰前夕思考人類文明的過去與未來——“文明絕不脫離遊戲,它不像脫離母體子宮的嬰兒,文明來自社會的母體:文明在遊戲中誕生,文明就是遊戲。”
後者将哥德爾、埃舍爾、巴赫三個不同領域的大家放在一起,尋求跨界的事物在形式上的共通。
這本書與遊戲的關聯倒是不大,但能夠給人以深思的啓發——“打着數學、美術、音樂的旗号,講了一個關于智能的理論。”
埃德蒙是知道這兩本書的,也知道它們有多難看懂,“做遊戲果然是個需要深厚積累的工作……”
連哲學都需要有一定的了解。
方漸鳴:“啊,那倒不用,做遊戲很簡單的,有想法和行動力就夠了,最多再加上一點理念。”
“什麽理念?”
“fun for ever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