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可在她的客艙窗前看到這一幕,讓大船上再放下一個舢闆,帶個錢袋子過去,她故意讓照臨把一貫錢拆開,将零散的銅錢裝了滿滿一袋,沉甸甸的。
這個舢闆過去後不上岸,隔着河水将錢袋子扔向大聲咒罵的人群,錢袋子落地散開,銅錢滾落一地,引得人群哄搶,然後飛快地作鳥雀散,罵人的那一夥男女自然就顧不上再對河大罵,而是追着搶他們錢的人群跑了。
祁可付了錢,自認不算強拐人口,舢闆平安靠船,牛大丫她們在甲闆上接應,那帶着孩子一心尋死的瘦弱母親看到這幾個鮮活的少女,眼裏終于有了一絲光彩,不再是雕塑般繃着,而是把孩子遞了過去,她自己再在船工的幫助下翻過了船舷。
牛大丫抱住了輕飄飄的小嬰兒才發現這孩子的臍帶上還帶着血迹,頓時有些手軟,就在這時照臨來到甲闆接過了孩子,并帶着那個母親一起步入三等艙中。
同樣的一個過程,撿到的新人先做體檢,女人的狀态顯然在這一兩天裏剛生育過,又在河水裏泡過,一步一踉跄已是極度虛弱,醫療機器人悄眯眯地往她臉上扣個面罩放點麻醉氣體立刻就暈迷了,嬰兒也還活着,但同樣危險,臍帶斷口粗糙像牙咬斷的,這麽熱的天随時發生感染。
當那産婦從暈迷中蘇醒時發現自己已經一身清爽,但她顧不上自己,更沒去看身處的環境,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先摸自己孩子,然後就摸到手邊一個長方形的大藤籃,她精神一振,掙紮着支起身體一看,她苦命的女兒身上香香的,裹着小包被睡得正沉。
她一醒,外面就知道,很快,負責照料她的娘子軍提着一個食盒輕輕推門進來,先在床上放個小桌闆,給了她一杯糖水,緩解一下她體力流失饑餓頭暈的症狀,接着擺上一碗灑了碎蔥點綴的陽春面。
碗挺大,面少湯多,湯就是最簡單的醬油湯放點香油,産婦體檢的結果跟牛大丫一樣,胃裏空癟癟的,估計在生産前就沒吃過東西,強撐一口氣生下女兒被家人不喜,逼得産婦帶着新生嬰兒投水自殺。
女人抱着碗,狼吞虎咽地把這碗面吃得一滴湯都不剩,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肚裏有了熱食,一心求死的那股子死意看着像是散了,眼珠子轉動起來,臉色神态上有了一絲活氣。
接下來就是收新人走流程的流水作業,這個走投無路的女人毫不猶豫地抓住了救命稻草,在賣身契上摁下了手印,并當場給自己改名柳香錢,據她說香錢這名字是種本地叫香錢子的野菜,是她懷孕時候吃得最多的東西,女兒則起名柳東舟,意思是遇到了東家的船才活了命。
牛大丫她們五個少女也就是在簽了賣身契後才獲準進來陪柳香錢說說話,打發一下坐月子的無聊時光,鄉下女人在生産後一般很難好好休息恢複元氣,多數都是躺兩三天有力氣下地了就得重新幹活,祁可當然不是黑心東家,該歇就歇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