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工場的大門打開,上值的兵丁堆着送飯送水的車子,女仆們跟在後面,一群人通過浮橋來到對岸,兵丁們吃了早飯來的,他們替換下值了一夜的同袍,女仆們接過車子給各個帳篷送飯。
一人一個帳篷,每日飯菜都分量實在,有主食有菜有肉片湯,這些被挑出來隔離的村民早就沒了怨言和恐懼,巴不得天天如此才好,不用幹活還有飯吃,真是神仙日子。
這個隔離營地男女帳篷各占一邊,中間有兵丁值守,以防有男人或者女人越界私會,所以送飯的車都是分開走的。
給女營送飯送水的女仆走了幾個帳篷後,來到了大牛嬸的帳篷,一人打好飯菜端進去,一人更換水囊,不管前一天的水囊是滿是空,天天都換。
一早就洗漱整齊的大牛嬸收下自己的早飯,不顧單手端不穩餐盤,另一隻手猛地去拉女仆的手。
“我、我聽說、聽說你們……”這一抓似乎就耗盡了大牛嬸的勇氣,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完整句子。
“别緊張,慢慢說,是想要什麽生活物品嗎?還是關心家裏的情況?你家中的近況我們不知道,但你想要生活用品可以跟我們說。”
“不是不是,我不要東西,我就是、就是聽說……”大牛嬸咽了咽口水,目光在兩個女仆之間來回遊移,“我偶爾一次聽外面的軍爺聊天,說到你們是河對面那個工場的人,是嗎?”
“是的。”
“你們工場的東家是不是收女工?收我可以嗎?”
“你?你是平民,我們東家是軍戶,你想投到我們東家手下,是要放棄自由身,簽死契的。”
大牛嬸愣住了,在她萌生出去工場做工的想法後,想了很多怎樣才能讓那位東家相信自己能幹活,但沒有一次想到過做工的代價是失去自由身。
“你好好想想吧,下頓飯的時候給我們答複。”
女仆走後,大牛嬸回過神來時早飯都快冷了,她趕緊先吃了飯,用水囊的水洗完碗,然後坐在帳篷口附近的火塘邊發呆,這幾天隔離她都是這麽打發時間,什麽活都不用幹,睜開眼就是吃,一天三頓熱乎飯,從出生以來這是她過得最好最清閑的一段日子。
而她會萌生出想去工場做工的想法,是因爲她發現在吃了這幾天的飯菜後,身上的一些暗病好轉了很多。
自己的事自己知,村裏女娃命賤,走路能走穩了就要幫家裏幹活,還沒竈台高就要踩着小闆凳給全家燒飯,長大後嫁人生育撫養孩子侍候公婆種田和操持家務,裏裏外外什麽活都要幹,早就積累了一身的病,但就這幾天,她感到身子松快了很多。
大牛嬸的目光轉向了放在一旁的餐具,她懷疑都是這飯菜的緣故,有肉有菜,吃得好身體才好。
她想活下去,不想再給那個家裏當牛馬,以前兒子年幼,三代單傳的丈夫病逝後,上有老下有小隻她一個壯勞力,公婆還會說她幾句好話,現在有了兒媳,家裏人就翻舊賬拿那些亂七八糟的謠言說她不守婦道丢她亡夫的臉,連親生兒子都不站她這邊,這日子還怎麽過得下去。
現在正好有個機會,她想拼一把,以她對公婆的了解,等這十五天過去,就算官兵把她送到家門口,公婆也必不會讓她進門的,到那時候她一個寡婦除了去林子裏一根褲帶吊死自己哪還有别的活路。
可哪裏想得到,對岸工場收人的條件是要簽死契。
大牛嬸發呆了一上午,心裏漸漸做出了決定,等到中午女仆來送飯送柴時,大年嬸拉着對方的手,目光堅定地說:“我簽死契,求你們東家給我個機會,哪怕讓我打雜我也幹,我被軍爺帶走時家裏鬧得很大,恨不得打死我,我已經沒有家了,我得找個活路,我不想死。”
“好,我會轉達給我們東家,你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晚飯時給你答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