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家屬所說,他們一群人一開始的計劃并不是進入深山,對吧?”老獵戶打了一輩子獵,身上血氣重,目光淩厲,當他這麽看着這位帶隊的親信時,那人都有些情不自禁地腿抖。
“對,就是意思意思玩三天左右,到村裏一天,上山一天,下山歇一天,然後回縣裏,正好我家少爺又有庶務在身,沒時間作陪,他就沒有過來,隻把客人送過來交待好生侍候。”
“是啊,除了路上來回兩天,隻安排了一天打獵,最多就是跟村民一樣打打山雞兔子過過瘾,最晚傍晚就該回到村裏,所以當天天色晚了之後,向導家不見人回來,于是感到情況不妙。”
“對對對,是這麽個情況。”
“哼,你們少爺不在,跟來的都是服侍的下人,向導本地村民膽小沒見識,一群客人當家做主說了算,在大山裏瞎幾巴亂走,現在好了,人不見了。”
“老丈,你的意思是人真的找不到了嗎?”
老獵戶拉着這個親信退了幾步路,才拍拍他的肩,“你看看這片荊棘,你覺得人能過去還是狗能過去?我能确切地告訴你們他們的痕迹在這裏消失了,剩下的恕我無能爲力,你們最好回去查一查這片山是不是私人山頭。”
“私人的?沒聽說啊,這是與我們文家村接壤的山頭。”
“文家村是不是在安平縣和東臨縣的兩縣接壤的地方?雖然歸屬安平縣,但也挨着東臨縣?”
“對!”那親信愣了一下,“我們這是在東臨縣界上了?”
“回去查一查吧,希望是有主的,東臨縣現在有駐軍,如果是被軍隊扣下了反倒是件小事。”
“如果軍隊不知情……”親信打了個寒戰,不敢往下想。
“那麽,兇多吉少。”老獵戶幫忙補完對方沒說出口的下半句。
“……完了!”親信哭喪着臉,仿佛全身突然脫力般地往地上一坐,“完了……完了……他們是外國人啊,少爺好不容易請回來做客的,回去怎麽交待啊……”
“有力氣在這裏嚎,還不趕緊收隊下山,再不走我們也得天黑才能回到村裏。”
這親信被訓了一頓沒敢還嘴,先趕緊招呼人集合,清點無誤後即刻返程,渴了餓了都是邊走邊吃,下午時分總算是氣喘籲籲地出現在離村最近的山腳。
打柴的村民看到他們立刻回村喊人,幫忙尋人的年輕人被家人接走,其他人則被送去了族長家裏,像文少爺家裏這種遷居縣城的文氏族人,祖宅這邊已經沒有了老宅,臨時趕回來處理事情隻能在族長家落腳。
“怎麽樣?找到人了嗎?”看到老獵戶和自己親信空手回來,等候消息的文少爺文君信知道可能沒有好消息,但還是忍不住地問道。
親信和老獵戶都在搖頭。
“那你們找到什麽了?出去一整天,什麽線索都沒找到嗎?!”文君信心情急切,聲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幾分。
“少爺,事情比較複雜。”親信一臉爲難。
“有多複雜?”
親信繃着臉不知從何說起。
“說啊!”
親信轉頭看向一旁的老獵戶,“老丈,要不你來說?”
“行吧,我來說。”
老獵戶爽快地接過了這個解釋說明的難題,語言簡練地把他們在山裏發現的情況說了一遍。
文君信聽完,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居然可能涉及到朝廷大軍?”文君信起身在屋裏來回踱步,“我家久居縣裏,卻是忘了本縣和東臨縣接壤,雖然兩縣都屬于東安府,但安平縣位于東臨縣西北方向,沒有臨海的村子,不必考慮與朝廷大軍的關系,忽略了山林相連,進山打獵走遠了極可能會走到東臨縣地界。”
文君信懊悔不已,都是自己忽略了這麽重要的事情才害得請來的貴客在深山裏失蹤。
“少爺,現在怎麽辦?要不要請人居中跟柏家軍聯系一下?”親信不愧是親信,立刻拿出建議。
“先打聽一下坐鎮東臨縣的是哪位千戶大人。”
“是,少爺。”
“事情已經發生了幾天,這麽冷的天氣,失蹤的人怕是兇多吉少了,我們盡人事吧,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實在找不到遺體,能找到遺物也好,對家屬也能有個交待。”
“是,少爺。”
“還有向導家裏,丢了頂梁柱的男人,一家老小日子艱難,準備一百兩做撫恤。”
“是,少爺。”
親信就是親信,無論文君信說什麽,都是毫不猶豫地應下。
因爲要聯系柏家軍,而且留人再搜山的意義已經不大,當天夜裏給向導家裏送了一百兩撫恤後,次日一早文君信帶人返回縣裏。
柏擎接到縣衙轉過來的公文時,他還懵了一下,完全不知道在自己治下可能發生了這麽一樁人口失蹤案。
文君信通過家裏關系,請安平縣衙聯系東臨縣衙居中聯系東臨縣千戶所,得知坐鎮那邊的千戶就是柏大将軍的嫡長子柏擎,馬上備下重禮親自趕到東臨縣,希望能得到一個與柏擎面談的機會。
柏擎沒急着跟外縣鄉紳家的少爺見面,他謹慎地先行了解了一下兩縣的地理情況,覺得這個失蹤案非同小可,一群外國人未受許可擅自進入臨縣山林,侵入柏家軍管轄的地盤,說是打獵,誰知道真實情況是什麽樣,現在失蹤了急于尋人想請朝廷大軍幫忙,哪有那麽容易。
柏家軍來到這裏就是爲了防守海寇,正好一直以來沒有找到半點跟海寇有關的線索,這就冒出來一群外國人在相鄰縣界失蹤。
柏擎覺得憑這一個懷疑,就值得和這個文君信好好說道說道。
不過在那之前,爲求謹慎,柏擎派手下擅長追蹤覓影的斥候拿着縣界輿圖,換上便衣打扮成平民,進山實地走了一趟。
斥候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從安平縣和東臨縣兩個方向進山,來來回回走了幾趟,帶回來與文家提供的一樣的消息。
可疑的失蹤地點确實就在那一片密集的荊棘前,但是這片荊棘完全在東臨縣界内,而且是剛剛劃到祁可名下的那片山林。
柏擎聽完就感到自己的頭瞬間有三個大。
誰知道斥候說話大喘氣,緊接着又給了個還算是安慰人的好消息,人和獵犬的痕迹都在荊棘那一邊,屬于祁可的這一邊很幹淨,沒有外人踏足的痕迹,狼的足迹也沒有。
見祁可沒有被卷入的嫌疑,柏擎立刻覺得自己恢複了正常,下令挑個日子安排與文君信面談,那少爺在縣裏等了這麽多天,是時候見一見談一談了。
文君信收到消息,柏擎約他在縣裏的軍驿見面,不敢有絲毫怠慢,提前一刻鍾趕到。
這個得自于沈氏的大宅子,前三後五占了三條街,柏擎把前三進改成了處理公務的官署,後面五進則是留給軍士将官們休息的驿館。
因這是平民找上門尋求幫助的私事,不便在大堂上說,柏擎與人在二堂見面,秦薛兩位把總作陪,相鄰的屋子裏還有書吏準備好了筆墨等着記錄一切。
“久仰柏千總大名,今日得見甚是榮幸。”
“坐,喝茶。”柏擎禮貌性地點點頭,不接文君信的客套,這文少爺身上隻有個秀才功名,柏擎六品千總,官威擺得足足的。
“多謝大人。”
文君信噎了一下,從善如流地應了,屁股剛挨到椅子,就聽柏擎一聲清咳,馬上正襟危坐。
“你的來意我已經清楚了,這幾天我也了解了一下,發現你的朋友失蹤地點相當過分。”
“千總大人,我知道,那地點可能是處于兩縣交界之處。”
“兩縣交界之處?文君信,你好大膽子,在本官面前當面撒謊?”柏擎不客氣地冷笑一下。
文君信慌了一下,他一個秀才受不住柏擎和兩位把總三位将官在戰場上練就的殺氣,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千總大人,我請了有經驗的老獵戶進山尋人,他們找到的地點說是兩縣交界之處。”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并沒有親自實地走過看過,一切都是别人說的,你這做主子的當得挺輕松的啊?手下人辦事不利你覺得自己一點責任都沒有是吧?”柏擎直視文君信,仔細觀察他的面部細微表情,多年軍中審訊奸細探子的經驗,想當他們的面撒謊沒那麽容易。
柏擎雖然也是派手下斥候去實地查看,但他知道自己手下人辦事的能力,他不相信文君信的手下能比得上他的斥候。
文君信在這樣的逼視下慌得開始出汗。
“千總大人息怒,手下人辦事不利是我的錯,還請明示解惑。”
“你們所說的那片荊棘叢,我派去的斥候找到了,在其中一面找到了你們的人留下的足迹,另一面幹幹淨淨。”
“怎麽會這樣?隔着一片荊棘,一群人失蹤得無影無蹤?!”文君信大受打擊。
“他們怎麽失蹤的我不知道,我也不關心他們是怎麽失蹤的,我隻關心一件事。”
柏擎目光炯炯地盯着文君信,盯得他額頭上冷汗直流。
本章三千字,一章抵千字單章,情節進行到這裏不好分章,訂閱費是一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