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縣沈宅自稱宅而不是府,根本不是祁可剛才所想的家裏沒大官的緣故,而是人家是一支百年大族,家族史可追溯到開國那時,族裏耕讀傳家,出了很多讀書人和當官的,官場上但凡有姓沈的都得先問問是不是東臨沈氏。
别說是東臨縣了,就是在東安府和州府治所都很有勢力,沒能考上進士但有舉人功名的沈氏子弟在這些地方的大小衙門裏占了不少吏員的位子,這一代代的經營下來,到如今幾乎可以說整個河陽州的一舉一動都在沈氏族人的眼皮底下,沈氏族長作爲鄉紳在河陽州這一塊的官場上很有體面。
這樣的家族自然喜歡囤積土地。
四柳村這個莊子就被沈氏一族看上了,隻是以前一直屬于一個鹽商所有,後來海寇上岸鹽商損失慘重就将莊子賣了,新主人派了家人在這邊收拾整理,結果海寇又來一次把莊子清空,沈氏一族等來了機會,将莊子占了。
作爲本地人,連這二管事都知道東安府全境原本都屬于軍屯地,如今朝廷調了柏家軍來守海防,沿海村莊必要發揮原來的作用,沈氏族長深知這莊子終究落不到自己手裏,就想以地主的身份賣柏家軍一個好,派了知情的管事帶着家丁守着莊子,等軍隊來了美言幾句表表态,做一個本地勢力支持朝廷大軍打擊海寇的态度。
誰能想到柏家軍沒到,卻有自稱莊子主人的人先到了。
這怎麽能承認呢?
這莊子就必須得是沈氏族裏的。
祁可聽完也不生氣,這跟她的一個猜測合上了。
看似無主的莊子被本地勢力占了。
現在還得多考慮一層,東臨沈氏在整個河陽州都極有勢力,如果她手中地契沒有先在柏家軍中過了明路,而是由沈氏先和柏家軍接上頭,她後面再拿出來地契,就難有搶回地産的優勢了。
沈氏敢表示自己是地主,必拿得出地契,她手上也有地契,兩張地契必有一真一假,以沈氏的勢力,他們說自己那張是真的就定是真的,不是真的也能弄成真的,畢竟他們沈氏子弟把持着州内各級衙門的庶務,别小瞧了吏員們,流水的官員鐵打的吏,衙門裏所有文書都是吏員們經手,辦出一張地契算什麽大事。
祁可呼出一口長氣,想想自己還挺幸運的,先跟柏家軍透了底,哪怕沈氏再吵着主張這莊子的所有權,也不可能讓優勢都朝他們一邊倒。
除非她本人死了。
祁可眯了眯眼,再死一次絕對不行。
誰敢要她死,她真的會讓對方先死全家。
她現在可是處在直面海寇的前線,加上從京城一路南下見多了路邊各種各樣的屍體,如今對野狗啃得亂七八糟的白骨殘骸都能淡定看待,心态已然發生變化,大王當她面咬死人她内心都沒有半點波動。
她正身處戰亂邊緣,死人将是日常,收起和平年代那一套爲人處世,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将是她在這個世界立足的行爲準則。
金科玉律,至理名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