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口若懸河，說得是金戈鐵馬，熱鬧非凡，趙乾坤喝着酒吃着菜，也聽得津津有味。
此地雖然是鎮西王的地界，但當今天子畢竟是姜家，故事中最後得了天下的主角，自然也是姜家太祖皇帝，所以很多情節，都是圍繞姜家描述，鎮西王的姬家很多時候隻存在于背景之中。
可是這麽聽下去，趙乾坤卻覺得也有些不對勁。聽這故事裏的意思，姬家的勢力最是雄厚，對抗商朝的魔軍的時候，其他幾家一般都是發兵二十萬三十萬，姬家卻動辄揮師百萬，往往對抗魔軍最兇猛的精銳，可說是戰争中的中流砥柱。可是書中，卻往往将這些大功績一筆帶過，着重描寫姜家的傳奇。
這給趙乾坤一種聽三國感覺，無論才略還是實力，都是曹操最厲害，但是老羅就是偏愛劉皇叔。三國好歹對曹操的描寫也很精彩，這五王滅商的故事，鎮西王的祖宗，卻幾乎淪落爲背景，存在感還不如出身少數民族的耶律家。
“我說，咱們鎮西王的老祖宗，就沒啥豐功偉績可說嗎？”趙乾坤也沒有什麽顧慮，直接問出了心中疑惑。
趙乾坤嗓門也夠大，這一聲惹得周圍的客人都回頭看他，那說書人被打斷了故事，隻是略顯尴尬的一笑，便繼續往下說下去了。
合着根本沒人理他，趙乾坤讨了個沒趣。
“閣下不是西極海岸的人吧？”鄰桌一位書生模樣的人對他低聲笑道：“當今天子姓姜，姬家功勞再大，怎麽敢蓋過天子？”
趙乾坤挑了挑眉毛：“可這裏不是姬家的地界麽？”
“就是王爺的意思啊！”書生低聲道：“當年西極海岸流傳的書，也是以姬家爲主角的，不過這些年，王爺下令不許再說那些書，而是引進了中原的版本，還極力淡化了書中姬家的存在感！”
“這是嗅到了什麽味道啊？”趙乾坤眯了眯眼睛。
“也不是什麽秘密了！”書生笑道：“八百年來，姜家和三位異姓藩王一直和平共處，但是前代先帝卻是大有爲之君，推行新政，大有撤藩之意。雖然行使到一半便病逝，但是當今聖上，依舊野心勃勃！”
“哦……”趙乾坤懂了，鎮西王這是在示弱啊，他笑着問書生：“那怎麽别人都不敢提，唯獨你敢告訴我呢？”
書生微微一笑：“因爲我和你一樣，也不是本地人！”言罷，他碼出一排銅錢在桌子上，招呼小二：“算賬！”便揚長而去。
趙乾坤看那書生步履矯健，不像普通人，不過大周藏龍卧虎，他也沒多在意。繼續聽了會書，覺得厭了，便也招呼小二算賬。
“您好客官，一共兩百零八個大錢！我們掌櫃的說了，看您投緣，算您兩百吧！”
“真會說話！”趙乾坤稱贊着，伸手去摸，卻突然皺了皺眉……
他這才反應過來……當初被鎮西王關起來，他身上的東西都被搜走了，行李更是放在了海倫那裏，現在身無分文……
這些天在海納洞天，也用不到錢，他也就一直沒關注這個，現在吃飽喝足了，面對小二一臉期待的笑臉，趙乾坤頓覺尴尬……
“不好意思，我好像沒帶錢……”
小二看了看這一桌子杯盤，笑道：“客官莫要和小人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趙乾坤翻出兜來：“我的錢都放在鎮西王府了，你要是不急，我可以去取來給你！”
一看他确實沒錢，小二當即變了臉：“你這是要吃……”霸王餐三個字還沒說出口，趙乾坤就捂住了他的嘴：“瞎喊什麽？你想讓大家以我爲榜樣啊？去，領我去見你們掌櫃的，我和他談談！”
小二也挺無奈，隻能領着照乾坤來到櫃台，小聲和掌櫃的說明了原委。
“這位客官，我們也是小本經營，您若是沒錢，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也可以作爲抵押……”見這架勢，掌櫃的也猜到趙乾坤有些想法，因此也沒聲張。
“東西我沒有，都讓搜走了……”趙乾坤坦然承認：“不過我可以幫你一個忙！”說着，趙乾坤擡起手來，一團火苗在他掌心燃起，看得掌櫃的眼睛一亮。
“您是法師？”
“沒錯！”趙乾坤笑道：“你要是有啥需要法術解決的問題，我可以幫你辦了！”
“我缺錢，能幫我變點錢出來嗎？”這掌櫃的倒是個誠實的人……
“我要是會，還用得着吃霸王餐？”趙乾坤撇了撇嘴：“你把法師當成什麽了？”
“我覺得法師都是高人，不會吃白食……”掌櫃的撇了撇嘴，突然看到外面，眼睛一亮：“對了，你看到那個人沒？”
趙乾坤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胖乎乎的男人正在街對面，靠着牆邊站着，鬼鬼祟祟行蹤可疑，往這邊瞟了兩眼之後，就隐藏到牆角的陰影中去了。
“那是個怪人！”掌櫃的低聲道：“前不久突然出現在我們鎮子裏的，形迹可疑。對面那趟街是我家，他總在我家附近徘徊，還總找機會向我老婆搭話，特别讨厭！我之前找人想要收拾他，沒想到這家夥還有兩下子，一般人不是他的對手！法師老爺，如果您能好好教訓教訓他，讓他離我家遠點，今天的飯錢一筆勾銷，我還請您下大館子，怎麽樣？”
趙乾坤一聽，這買賣幹的過，舉手之勞啊！便說了一聲“瞧好吧！”朝那胖子隐藏的小巷走了過去。
趙乾坤進了巷子一看，果然如掌櫃的所說，這胖子行蹤可疑，靠着牆頭，鬼鬼祟祟地張望着。
趙乾坤走上前去，一拍那胖子的肩膀：“兄弟，看什麽呢？”
那胖子吓了一跳，一回頭，趙乾坤離近一看，突然覺得這張臉頗爲眼熟……
“你是……”趙乾坤還遲疑，那胖子卻已經認出他來：“你是趙乾坤？那個被關在第九層的小子！”
趙乾坤一愣，知道他被關在第九層的沒幾個人，這胖子的五官立刻就勾起了他的回憶：“你是程老三？”
“是我啊？”胖子笑道：“你那天去追迎親隊伍，我還以爲你被打死了呢，沒想到還能見到活的！”
“閉上你的烏鴉嘴吧！”趙乾坤笑着吐槽。
不錯，這個胖子，正是趙乾坤當初的獄友，在九幽地牢第九層關了二十多年的程老三！當初趙乾坤把他丢在了西都郊外，便一個人去追雪蓮了，沒想到在這裏遇上了，算一算，西都到這也好幾百公裏呢……
趙乾坤打量了一下程老三，搖頭道：“你可是瘦了！”
也不怪趙乾坤沒認出來，雖然兩人隻有一面之緣，但老趙的記憶力還是不錯的，問題是這程老三變化有點大。
當初剛越獄的程老三，胖得像個球一樣，一米七出頭的個子，估計至少三百斤開外！現在的他看上去然也很胖，但最多也就二百來斤，整個人都瘦的脫相了……
程老三嘿嘿一笑：“可不嗎！我剛出來的時候身無分文，能活到今天都不易，瘦肯定是瘦了不少！話說你不是沒認出我來嗎？那拍我幹嘛呢？”
趙乾坤這才想起正事，就和程老三說了剛剛和掌櫃的交易：“反正我現在是接受委托來揍你，當然你要是幫我把飯錢結了，就沒那麽多事了！”
“一共多少？”
“兩百個大錢！”
“你咋吃那麽多？”程老三撇了撇嘴，擡手摸向腰間。
趙乾坤本以爲這貨要帥氣的掏錢包，但是沒想到，他隻是把衣服往褲子裏噎了噎，收拾立正之後，抱着腦袋往地上一蹲：“你還是打我一頓吧……”
趙乾坤翻了翻白眼，一把抓住這貨的領子，把他拖出小巷，拉到大街上，讓對面的掌櫃看得清楚，然後掄起一雙巴掌，左右開弓噼裏啪啦一陣好打！
趙乾坤沒下狠手，但是那程老三還是被打的左搖右晃，當街滾來滾去大聲求饒。周圍會有不少人圍觀，對面的掌櫃看了也連連點頭，暗呼過瘾。
打完了，趙乾坤一腳把程老三踢回巷子裏，回到酒樓和掌櫃的邀功：“他不會再騷擾你了！”
掌櫃的表示十分感謝，當即免掉了趙乾坤的飯前，還要請他再吃一頓，卻被趙乾坤婉拒了。
老趙回到了巷子裏，找到了蹲在角落裏的程老三：“搞定了，走吧，找個地方我請你喝兩杯！”
“你請我？”程老三摸了摸自己的大胖腦袋：“你自己剛因爲什麽吃的霸王餐你忘了？”
“沒事，大不了我再打你一頓！”
“拉倒吧！”程老三腦袋晃得好像撥浪鼓，摸出幾十個銅闆：“找個小酒館，我請客吧……”
兩人穿街過巷，找了間小酒館，點了兩個涼菜一壺燒酒，聊了起來。
“你這段時間跑哪去了？”兩人好歹也算一起蹲過号子的獄友，程老三對趙乾坤還挺關心：“你是去追迎親隊伍了吧，我後來聽說那迎親隊伍是武神護衛，我還以爲你被武神給幹掉了呢……”
“你就不能看好我一下？怎麽就非得我讓武神幹掉，不能是我反殺武神？”
“你要是能反殺武神，那還至于讓抓進地牢？”程老三丢了一粒腌豆子進嘴裏。
“那我不是出來了麽！”趙乾坤不服：“你讓武神也靠一張嘴逃出來試試！”
“武神真被關起來，也肯定有辦法出來！不過你那一手還真的驚着我了！”程老三低聲道：“那個吐息到底是什麽法術？我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過這麽厲害的！”
“什麽大半輩子……”趙乾坤反諷道：“你大半輩子不都在地牢裏面過的麽！”
程老三吃癟，趙乾坤喝了口酒笑道：“我的經曆說來話長，說說你吧，不是要去找年輕時的未婚妻嗎？結果怎麽樣了，找到了沒？”
一提這茬，程老三就沒好氣道：“你還好意思問？不讓你給攪合了麽！”
“我？”趙乾坤一愣，随即反應過來：“難道說，你的那個老相好，其實是那個掌櫃的老婆？”
程老三點了點頭：“所以我這幾天總在她家附近轉悠，就想看看當年的愛人。還有，這掌櫃的有三個孩子，大兒子今年正好十九歲，算一算，如果當年阿蓮沒有打掉那個孩子，說不定……”
“說不定那其實是你的骨肉？”趙乾坤笑道：“這個簡單，你直接去找她問一問不就得了！”
“哪裏那麽容易的！”程老三歎氣道：“她現在已經嫁做人婦，我怎麽好再去打擾她的生活。再說，當年我也算風流倜傥的帥小夥，現在變成了二百多斤的胖大叔，她估計也認不出來了吧……”
“人也不敢認，問也不敢問，合着你就打算這麽當一輩子跟蹤狂？”趙乾坤撇了撇嘴：“今天你是遇到我了，否則，這頓打早晚要挨着！”
程老三歎了口氣，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那我能怎麽樣？”
趙乾坤眼珠一轉：“反正我還有時間，不如幫你和你那夢中情人見上一面！”
“你有辦法？”程老三聽聞眼睛一亮，趙乾坤聳了聳肩膀：“現在還沒有，你不是跟蹤好些天了麽？她平時都幹些什麽！”
程老三皺了皺眉：“也沒什麽特别的，她就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平時出門也就是買菜回家做飯……”
“那就去菜場堵她！”趙乾坤笑道：“總有落單的時候吧，當面鑼對面鼓，把你這些年隐藏在心裏的話都說出來！”
“說出來又能怎麽樣呢……”程老三歎了口氣：“她還能放棄現在的生活和我走不成……”
“那我估計不可能……”趙乾坤搖了搖腦袋：“你也不抱這個希望吧，這隻是給你自己一個交代，幾句話而已，卻能讓你這麽多年的牽挂有個歸宿，爲什麽不去問呢？”
程老三眉頭緊鎖，又灌了一口酒，一拍桌子：“你說得對！有些事不問清楚，死都不能瞑目！”說着，程老三看了看天色：“時間不早了，這會也該出來買菜了，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