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這些年對各個公子都是怎樣的情誼,馮清自然是看在眼中,特别是對于扶蘇公子和胡亥公子,此二人全部都曾經跟君上争奪過大秦的儲君之位,但是君上卻并沒有因此而懷恨在心,如今這二人更是全部都成爲了大秦的郡守,他們自然是理應對君上感恩戴德,若是胡亥公子有甚不軌之心,君上也不比猶疑,大可以按照秦律處置,因爲那秦律不僅是大秦百姓的秦律,也是大秦貴族的秦律,君上按照秦律行事,便不必理會對方是何人了。”
馮清所說的,其實正是嬴高一直以來想要表達的道理,但是聽了之後,嬴高也隻能是苦笑着長歎道:“若是沒有大事發生,大秦人人幾乎都會說出這樣的道理,但是當朕真的将其應用在一些人的身上的時候,怕是就不是如此了。”
“君上本是寬容之人,也是豁達之人,而且如今君上心中所想乃是攻打一個與大秦的國力相當的孔雀王朝這樣天大的事,若是最終因爲象郡的一些改變而影響了君上的這個大計,那豈不是得不償失,所以君上若是想要在這個時候快刀斬亂麻的将此事處理了,不論最終在大秦百姓的口中會變成怎樣的話語,馮清都認爲君上并無過錯,我想田言也會如此認爲,忠于君上,忠于大秦的官吏們也會如此認爲。”
其實馮清說出來的這些道理,嬴高的心裏自然是明白的,但是這樣的話從馮清的嘴裏面說出來,對于嬴高來說還就是非常的好使。
“好,既然夫人如此說,那麽近日朕可能會到象郡走一遭,不然的話,一顆老鼠屎若是壞了整個嶺南三郡的話,可就得不償失了。隻是可憐朕這些年的寬容之心,竟然換來的是一個如此的大秦公子。”
“君上不必如此想來,扶蘇公子也是君上的兄長,但馮清聽聞扶蘇公子在南海郡中事事鞠躬盡瘁,心中所想盡皆都是南海郡的百姓和大秦之事,這也是君上的寬容之心換來的不是?”
馮清的三言兩語,果然是讓嬴高的心情有了很大的放松,的确,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接到劉爲的信件,相當于是劉爲一直在向他彙報着自己執行嬴高要求的計策的情況。
在劉爲當着胡亥的面表達了自己對于嬴高的不滿之後,胡亥一步步的将劉爲那一日所說的話定性成了反秦的話語,在那之後,更是一層又一層的讓劉爲發現了他的真實目的。
劉爲向嬴高彙報的十分詳細,因爲要是嬴高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的話,那可就相當于是自己正在從事着反秦的活動,甚至于有的時候劉爲都害怕萬一嬴高最終不承認自己這個卧底的身份,将自己和胡亥一同給處死了,自己可是都沒啥能反駁的啊。
正是因爲這樣的害怕,劉爲才一直不間斷的向嬴高彙報着,甚至于精确到了每一次胡亥是如何威脅自己的,又是如何拉攏自己的。
而今天嬴高鬧心,不是因爲自己害怕輿論的壓力而不敢去把胡亥怎麽樣,而是自己竟然将胡亥好好的養在鹹陽宮裏面,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這麽多年了,還一丁點都沒看出來這個家夥是個包藏着禍心的家夥。
回想起之前胡亥在自己的面前雙目空洞,卑躬屈膝的樣子,嬴高真的不知道胡亥爲何會有這麽多的心思,這簡直跟那些别的大秦公子相差的太多了。
甚至于當鹹陽城裏面流言四起的時候,嬴高還是沒有想到這裏面會有胡亥的影子,就算是那些公子之中的大部分都參與進去了,胡亥竟然還是保持着他一貫的不合群和沉默寡言。
這讓嬴高很輕易的就把他這個最不可能的人變成了象郡的郡守,甚至于當初嬴高還在心裏面想着在扶蘇的幫助和指導之下,胡亥會不會成爲下一個扶蘇,而現在看來,胡亥肯定是不會成爲下一個扶蘇了,要是自己長期不管的話,扶蘇能夠成爲下一個胡亥還差不多。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應該不是從始皇帝死去的時候就開始這樣了吧?那個時候我對于他觀察的還是十分的嚴密的,不可能露出什麽破綻啊……
就算是在入睡的時候,嬴高的心裏面也依舊是帶着不少的疑問,甚至于他都有點慶幸,當初自己将胡亥派去象郡,另外的一個原因就是那趙成如果真的到了象郡的話,他幾乎是肯定會去找當初自己兄長的這個得意門生的,隻不過那個時候嬴高想的是要是胡亥真的對于自己十分忠心的話,就算是趙成去找他了,他也會幫助自己将趙成繩之以法,而現在,趙成去沒去找他嬴高倒是不知道,但是他自己的罪名卻是先坐實了。
就在這一夜,嬴高做了一個決定,那是他早就應該做出來的決定了,也是在這一夜,嬴高領悟出來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有的時候,在這個時代還是應該稍微狠上那麽一點點,不管是對誰。
“什麽?君上要在這個當口前往南海郡?那南海郡如今雖然也算是十分的重要,但是此去實在是有些太過遙遠了,其中路途不比君上之前前往九江郡啊,還望君上三思而後行!”
第二天的朝堂上,嬴高忽然之間提出來了自己要出巡,這本來倒是也沒有什麽稀奇的,但是當他說出來自己這一次要去的地方是南海郡的時候,不少的朝臣可就都有點慌了,這南海郡這麽遠的距離,那沒有個兩三個月肯定是回不來的啊,這麽長的時間,那也的确是有些久了。
就連韓信,這一次也是頗有些難以相信,他知道嬴高這個時候最大的興趣就是日日守在鹹陽宮裏面等候陸賈傳回來的消息,關于陸賈的消息和發回來的地圖,嬴高往往都是第一時間就着手研究,然後立刻發出一個回信,對陸賈下一步的行動作出指示。
但是這一去南海的話,很有可能下一次陸賈發回來的消息他就不一定能第一時間知道了,但是韓信卻并沒有像那些老家夥一樣驚訝的好像要掉了下巴一樣,他對嬴高是了解的,嬴高從來不做心血來潮的事,每一次看似是心血來潮之事的背後,都是一番精心的想法,當然,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我大秦此番攻打孔雀王朝,主力的兩路大軍,一路是由大秦東邊的海上出發,另一路則正是由南海郡出發,在如此的情況之下,朕如何能夠不去看一看朕的兄長,南海郡郡守扶蘇與剛剛到那裏并沒有多長時間的司馬欣到底進展如何了,至于安全問題,朕此番會攜帶一萬騎兵前往,太尉與朕同去,左相與韓信将軍總覽鹹陽城之中的内政與軍事事宜。今日朝堂之後便飛馬告知南海郡郡守扶蘇,朕五日後便會出發。”
對于這個決定,韓信倒是有着幾分的吃驚,他還以爲這一次嬴高會帶着他一起去呢,但卻沒想到帶的是蒙毅,不過轉念一想,蒙毅之前就曾經出使過一此南海郡,對于南海郡的情況倒也是熟悉,想到這一點,韓信也就釋然了。
但是當朝堂散去的時候,嬴高卻直接将韓信召進了自己的大殿之中,顯然是有着什麽未盡之言要在這跟他交代一番。
“朕走之後,若是有陸賈的書信傳回來,你便代替朕全權處理此事,今日朕就在這圖上告知你,那孔雀王朝究竟在什麽方向,你若是發現陸賈他們的行進路線有了什麽偏差,就立刻按照朕所說的方向修書一封告知陸賈。”
說完之後,嬴高就在那地圖上面根據陸賈之前行進路線給韓信演示了一番他們應該往什麽地方去,而且還告知了韓信大概的距離會是多少。
“這樣詳盡的路線,君上是如何知曉的?若是君上之前就曾經派遣軍士探查過那個地方,爲何今日又會使陸賈去白費力氣?”
“你這厮,不該問的,便不要問,等你拿下了孔雀王朝,這些事你自然就知道了,朕且問你,你可知朕爲何執意要去南海郡?并且還要提前飛馬告知扶蘇?”
“這……莫非這其中還有什麽隐情?”
當日,韓信倒是在鹹陽宮裏面呆了不少的時間,但是出來的時候卻是一直在搖頭晃腦的,好像自己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了一樣。
半月之後,這個消息送到了南海郡番禺縣中扶蘇的府邸,扶蘇得了消息之後,臉上并沒有什麽愁容,而是充滿的驚喜的神情。
他在南海郡已經太長的時間了,鹹陽城裏面的老人,他也是已經太長的時間沒怎麽見過了,如今嬴高能夠親自過來,那就說明自己的這個地方在他這個大秦皇帝的眼中還是十分的重要的。
這個消息傳到了南海郡中的同時,幾乎桂林郡和象郡同時也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劉爲得了這個消息之後,心裏面好像是一塊千斤重的石頭落了地了,雖然嬴高的目的地是南海郡,但是嶺南三郡,本就是一體,如今嬴高雖然是到了南海,但是不論是桂林郡還是象郡的郡守,都應該前去觐見。
這段時間劉爲實在是被胡亥給折磨的有點快要崩潰了,自從自己在胡亥的府中酒後失言之後,第二天劉爲收到的書信竟然是胡亥準備向嬴高上報的一封書信。
這封書信讓劉爲又返回了胡亥的府中,之後胡亥終于露出了他的真實面孔,那就是讓劉爲參與到他的讓嶺南三郡獨立的事宜之中來。
胡亥當然不會想到劉爲是受了嬴高的密令加上自己的表演方才做到的這一步,他自認爲自己手裏面的這個把柄,已經大到足以讓劉爲對他俯首帖耳了。
但是劉爲這個想要讓嬴高一次性解決問題的計劃,随着胡亥的一紙書信又要宣布落空了。
“那胡亥,讓我兩日後便要感到他臨塵縣的府中,想來定是與君上此番前來南海郡出巡有關啊!”
劉爲十分無奈的對自己面前的孫前說出了這個不幸的消息,之後明顯就是顯得有些蔫頭耷拉腦的。
“郡守不必如此,此事既然是君上囑托的,之前郡守又已經多次将此間發生的事告知了君上,依我之見,君上這一次前來,是一定會解決胡亥公子的事的,郡守隻管按照計劃行事,待得君上到了,一切問題自然會迎刃而解。更何況這一樁樁一件件,還都有孫前爲郡守作證,若是君上不信的話,孫前願意以性命擔保!”
有着這麽一個好戰友,還是讓劉爲的心裏面十分受用的,于是隻能是拍了拍孫前的肩膀,無奈的說道:“此番前往,不知道那胡亥又憋着何事,一旦我不能按時歸來,你便代替我去見君上,不論我是生是死,你一定要将胡亥的嘴臉告知君上,若是此人長此以往的在嶺南三郡厮混的話,這些地界怕是永遠也不會再太平了!”
在嶺南三郡呆了這麽長時間,劉爲早就看出了這其中不好的地方,他還知道了胡亥跟那些南越人好像真的有着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而這些,嬴高還都不一定知道的那麽詳細呢。
拜别了孫前之後,劉爲急匆匆的按照胡亥的要求趕往了臨塵縣,因爲他知道,雖然他其實并不懼怕胡亥手中所謂的把柄,但是一旦在這個時候讓胡亥看出了端倪來,從而在嬴高到了之後将所有的證據都給毀滅掉了,單單憑借着他劉爲的一番指控嬴高也是不能将自己的親弟弟怎麽樣的。
所以自己就必須做出一副十分害怕的樣子去麻痹胡亥,然後将他的證據盡可能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隻有這樣,才能圓滿的完成嬴高給他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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