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嬴高的話語中帶着的一絲不屑,蒙毅才微微的出了一口氣,他之所以有這樣的擔心,實在是因爲嬴高這段時間出鹹陽城出的有點頻繁了。
他感覺嬴高壓根就不願意在這朝堂裏面坐着處理各個郡縣的事務,也完全不滿足于呈報上面的那些竹簡,一旦嬴高對什麽事兒感興趣的話,他是一定要親自去看一看,才能放心。
“那不知君上想要如何讓項羽得知此事……”
問到這,嬴高倒是稍稍有點猶豫了,其實對于項羽,他早就有了一個計劃了,隻不過當初這個幾乎壓根就不到應該執行的時候,而現在,随着自己的不少計劃已經開始進行了,而項羽也還算是不負所望,在北方的草原上面也隐隐有了一些大一統之勢。
所以嬴高決定,也就是現在了,他必須要針對項羽展開計劃了,如果能按照他的想法走的話,他還是樂意留下項羽的性命的。
但是如果項羽不按照他所提供的想法去進行的話,他也隻能對項羽說聲對不起了,他的重點在南面,北面是必須要保持安全的,而長城之外要是駐紮着二三十萬的精銳騎兵,還明擺着是自己的敵人的話,顯然沒有什麽安全可言。
他看了看蒙毅,最終卻把目光落在了韓信的身上,想了半天,還是開口說道:“此番朕需要一個使者,一個多少了解一些項羽,并且在我大秦朝堂中地位卓然之人,帶着朕親自寫下的書信前往,成敗,也就在于和項羽見一面之間了。”
“君上,我乃是大秦三公之首的,太尉之職,我若前往匈奴,那項羽定然不敢小看了我,而且近年來我年歲也已然大了,無法再像韓信将軍等人那般帶兵出征,一旦我在匈奴被那項羽斬殺,君上隻管發兵便可!”
嬴高這一席有點爲難的話,倒是激起了年紀已經不小了的蒙毅的一番雄心,這幾年他雖然是坐在大秦的三公之首,太尉的位置上,嬴高以及一衆的朝臣對于他也都是相當的重視,但是蒙毅自己的心裏卻總是有那麽一點的過意不去。
不是因爲别的,就是因爲他自打當上了太尉之後,壓根就沒帶兵去打過仗,而看着自己的兄弟蒙恬和韓信甚至是彭越這樣的人都在爲大秦建功立業,他的心裏面也早就有點按奈不住了,所以這一次,他還真就是想要讓嬴高看一看的決心。
但嬴高還沒等說啥了,旁邊的韓信倒是先開了口了。
“君上萬萬不可如此,太尉乃是我大秦朝堂上的主心骨,大秦的朝堂上少了誰都行,但是太尉和左相,卻是必不可少的兩人,而且此番若是去面見項羽,太尉之前與其并無交集,恐怕項羽也不識得太尉,而我因爲之前在項羽麾下待了不短的時間,如今又迎娶了陽滋公主,想來項羽也是知道我的,故而君上若是當真需要一人前往匈奴,怕是無人比我更加适合了,君上心中想來也是知道此事的。”
韓信這一番話說完,蒙毅倒是沒啥反駁的,的确,他有的隻是自己的一腔熱血,既不了解項羽,又不知道嬴高剛才和韓信說的十分熱鬧的孔雀王朝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到了項羽那的話,他估計自己也說不明白,确實是肯定比不上韓信的。
韓信這個決心表的倒是十分的好,但是聽到嬴高耳朵裏就有點不是那麽回事了,嬴高的顧慮不是别的,正是韓信萬一要是沒了的話,陽滋還不得跟自己拼命?
跟跟項羽談判,在嬴高看來就好像是去重重的拍一下老虎的屁股,然後不跑,在那等着老虎對自己表示友好,這個事兒的危險系數那肯定是可想而知的,大概率會被老虎給咬死。
但是話又說回來,嬴高之所以糾結,就是因爲在整個大秦的朝堂上面,不論是身份地位,還是對孔雀王朝的了解程度,又或者是對項羽的了解程度,沒有人能比得上韓信了。
派他去,還是不派他去,這個問題一直在嬴高的腦袋裏面轉彎,一旦派了韓信去了,最終功虧一篑,韓信永遠留下了匈奴,嬴高估計自己一輩子都不能睡好覺了。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啊……”
最終,嬴高還是沒有勇氣說出自己的決策,他擺了擺手,示意韓信和蒙毅先回去,這個問題,他還想再想一段時間,或者自己再培養一個人過去,把韓信給解脫出來。
“君上莫不是怕韓信死在匈奴?君上有所不知,項羽之前在反秦的戰鬥中雖然殺念非常之重,但他斬殺的卻大都是不能對他屈服之人,如今既然他這麽長時間都未曾派兵侵擾我大秦的邊境,就說明他也不想跟大秦開戰,加之韓信此去是帶着善意前往的,故而項羽一定不會斬殺了我,君上既然心中都已經決定了,又何必因爲韓信的性命猶疑?”
韓信并沒有按照嬴高所說的退出去,反而又上前了幾步,略顯激動的說道。他對于嬴高已經是相當的了解了,嬴高心裏想的啥,他當然也是知道的。
“你還是暫且退去,此事你說服了朕,那是沒有用的,你還需說服一人,若無那人的首肯,朕是絕對不會放你前往的!”
這回,嬴高沒有再給韓信什麽争辯的機會,直接就拂袖向大殿的裏面走去。留下了一臉沉思的韓信。
匈奴,這個曾經幾乎算是毛茹飲血的種族,在一個外族人的帶領下,正在經曆着他們從來不曾經曆過的輝煌,曾經在三個草原種族中還算是最弱小的一支的他們,如今已經占領了幾乎所有肥美的草場,将幾乎全部草原上的生靈都納入了自己的版圖,他們再也不想擔心沒有糧食無法過冬的問題了,因爲漫山遍野幾乎都看不到盡頭的羊群會帶給他們充足的食物,不管是奶水還是肉食。
而這些,自然都要歸功于那個帶着他們前進的中原男子,項羽。
這一天,項羽正獨自坐在匈奴王庭的大帳裏面,手裏拿着一封書信,皺着眉頭看着。
雖然是匈奴的單于,但是項羽并沒有像匈奴人那樣打扮,而是穿着中原上流行的長袍,身後披着一個黑色的大氅,縱然是在大帳裏面坐着,也帶着一股子不怒而威的氣勢。
今時不同于往日的是,項羽的身邊沒有了曾經兩個熟悉的身影,張良和範增。
張良的結局是他自己的選擇,而範增,明顯已經是把自己生命中最後的幾年全部都獻給了項羽,他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後,也終于取代了項羽的叔父項梁,成爲了項羽心中幾乎最重要的人。
到了今天,範增已經逝去了近乎一載的時間,項羽獨自策劃完成了對于月氏和東胡的戰鬥,并且大獲全勝。
現在的項羽,已經不再懼怕自己做出決定了,但是對于自己的身邊沒有範增的提點,他還是十分的不習慣,就比如說現在,他接到了一封自己有點不能相信的書信,但是卻沒有人能在旁邊給他任何的提點了。
這是一封來自大秦的皇帝嬴高的書信,但是其中的内容,卻跟之前項羽在即将成爲匈奴的單于的時候送給嬴高的那一封十分的不同。
當初他送給嬴高時候,明顯是帶有着幾分挑釁和炫耀的成分,意在在自己成爲匈奴的單于之後擾亂嬴高的視線之用,但是嬴高給他的這一封書信,言語之間竟然是十分的懇切。
在書信中,嬴高直接就提到了當初斬殺項羽的叔父項梁之事,嬴高沒有避諱,直接告知了項羽當初自己因爲項梁不願歸降,直接在營寨之外斬殺了項梁,意在打擊反秦軍士的氣勢,并且點名了要是換成項羽是嬴高,他也多半會這麽做的。
之後,嬴高就進入了自己的正題,按照他的說法,自己和項羽的确應該是一生的死敵,但是他卻在一段時間之前發現了一些可能颠覆了自己和項羽認知的東西,這些東西讓嬴高重新考慮了自己和項羽之間的關系。
所以他會将自己麾下最得力的将領韓信派遣過來跟項羽談判,至于他發現的東西到底是啥,嬴高在書信裏卻并沒有透漏,而是表明韓信會告知項羽一切的。
很快,這封書信出現在了龍且,季布和虞子期等人的手中,涉及到大秦的事兒,項羽還真就不想跟一些個匈奴的部族首領們商量,在他們的眼裏,大秦人就是用來殺的,至于談判,他們還真就沒什麽興趣。
項羽經過了這段時間的努力,好不容易讓這些匈奴人改掉了一切東西要是要考掠奪才能得來的習慣,當然不能因爲這件事讓他們再一站回到解放前了。
“少将軍,那韓信的确在大秦的朝堂上很得大秦皇帝的重用,皇帝更是将自己唯一同母的妹妹陽滋公主下嫁給了這韓信,而且在之前我軍與秦兵的戰鬥中,這韓信着實是給我軍造成了十分之大的麻煩,少将軍若是能把這韓信斬殺在我匈奴之地的話,對于大秦來說,定然是相當大的打擊!”
一聽韓信的名字,龍且等人就來了精神,這要是論起來的話,之前項羽和嬴高在壽春的戰鬥可是基本都毀在忽然之間從南邊回來抄了他們的後路的韓信手裏面了,那一次要是沒有韓信整的那麽一出,不少項羽麾下的将領還認爲他們能回到江東重振旗鼓呢,哪裏用得上來匈奴這樣在他們眼裏面鳥不拉屎的地方。
說以對于韓信,他們基本上都沒啥好感,想的也都是把他弄死在這最好了。
“爾等能想到這一層,那大秦的皇帝公子高能想不到這一層嗎,韓信是他最寵愛的妹妹陽滋公主的夫君,那大秦皇帝又不是蠢笨之人,既然明知道我等想要除韓信而後快,還能讓韓信作爲使者來到匈奴王庭,想來是真的有什麽重大的消息,我等先以禮相待,若是他說出的消息并不足以讓我等放下之前的事,再斬殺了他不遲!”
已經當了單于不短的時間的項羽自然不會像其他人那麽的沖動,他心裏面還有一個沒有說出來的想法,那就是再看看那個當年跟在自己身後牽馬,但卻又一心想要出人頭地的青年,如今究竟變成了怎樣的一番模樣。
項羽曾經想過,要是自己當初真的聽信了韓信跟自己說出來的那些所謂的計策,會不會自己和嬴高之間的那場戰争就會走向另外的一個結局。
在匈奴,項羽的話就是王命,在範增故去了之後,項羽的話壓根就是沒有任何人敢于反駁的存在,他想要幹什麽,麾下的人就得幹什麽,更何況韓信也不過就是嬴高朝堂上面的一個将領罷了,龍且等人跟他倒是并沒有什麽仇怨。
項羽的回信很快送到了上郡,之後又送到了鹹陽城,嬴高看了之後,知道把韓信派到匈奴去談判這個事兒已經是勢成騎虎,不論如何,他都得去了。
按照嬴高之前對于韓信的要求,他想要去的話,那必須得過了陽滋那一關,陽滋心甘情願的放他去,嬴高才能讓他去,因爲嬴高相信陽滋是知道這一次去談判可能帶給韓信的兇險的,當然也知道這一次判斷的成功與否對于大秦意味着什麽。
他把這次選擇的權力交給陽滋,也算是對陽滋這些年一如既往的對自己的支持的獎賞,當鹹陽城裏面流言滿天飛的時候,陽滋可是爲了自己的形象沒少讓一些公子的府中跑,目的自然是質問他們爲啥會往外傳遞這樣的流言,這次流言時間雖然最終是平息下去了,但是搞的陽滋跟不少大秦的公子都沒了來往,這個鍋,自然就得嬴高來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