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足足帶着不少人在暗處等的天都亮了,也沒見到這倆人有什麽動靜,眼瞅着宵禁都解除了,正在朱家暗暗唾罵田言的這個師兄的時候,他終于發現,這兩個人又像是之前一樣,若無其事的走出了驿館。
朱家帶着人跟在後面,發現這兩人的警惕性雖然高了不少,但是走在鹹陽城的道路上面卻已經是十分的放松,并不像是害怕自己的去向被發現的樣子。
面對這樣的情況,朱家知道再回去告知嬴高去已經來不及了,他隻能自己随機應變,摸清這兩人的去向,不然的話一旦打草驚蛇,就算是抓住了這兩個人也是無濟于事的。
耐着性子跟了一路,朱家終于算是發現了一些端倪,隻見這兩人大搖大擺的向鹹陽城的北門附近走去,之後在北門邊上的一處牆邊溜達了一圈,就若無其事的向市集的方向走去了。
“中尉,此時還不将這兩個捉住?”
這個時候,朱家麾下的幾個禁衛可是有點忍不住了,這倆人一直在這跟他們兜圈子玩,可是有極大的可能性已經發現了他們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是再不将這倆人擒住的話,萬一再鹹陽城裏面引發了什麽騷亂和流血事件的話可就不好了,畢竟鹹陽城裏面住着的人,那可是非富即貴,萬一傷着了哪一個貴族的話,這責任到頭來還得是朱家的。
朱家略微思索了一番之後,還是微微的搖了搖頭,他将出發之前嬴高的囑托又仔仔細細的想了一遍之後,向自己麾下的軍士們下令道:“爾等繼續跟着那兩人,隻要他們不出鹹陽城,便不可輕舉妄動。”
示意麾下的幾個禁衛跟過去之後,朱家自己卻沒有離開,隻是在剛才那兩人逗留的城牆附近仔細的觀察了起來。
要是按照常理的話,這兩人顯然是會跟昨天一樣,到市集上面去擺攤,這麽一來,他們的接頭人也就可以按照跟昨天田言和他們碰頭的方式一樣和他們完成信息的交流。
但是朱家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這鹹陽城的北門附近并不是從驿館到市集的方向,也就是說,他們故意在繞路,而朱家對于自己的跟蹤并沒有被那兩人發現還是有自信的,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那兩人隻能是有着不得不到這個地方的緣由。
而這個緣由,朱家幾乎可以肯定,就跟昨天他們從田言的口中得到的消息有關。
死死的盯着那個二人停留過的地方足足有一個多時辰的時間,終于,朱家有了發現。
在一隊要從鹹陽城的北門出城的人正在列隊等候着守城門的軍士檢查他們的驗傳等物,而在這其中,有一人引起了朱家的注意。
那人的衣着相貌,那都是平平無奇,但是遊俠出身的朱家還是從他的舉動中就判斷出了此人定然是習武之人,而他最爲顯著的一個特點就是,一步步的挪動到了之前田言的師兄停留過的地方。
接下來的一幕,讓朱家的眼裏露出了興奮的光芒。
“君上之前所言的傳信之人,就是這厮!”
這一次,朱家沒有再錯過其中的細節,隻見那人到了城牆腳下之後,見到四下無人,竟然直接低頭就擡起了地上一塊普普通通的方磚,在這塊方磚之下飛速的取出一個像書信一樣的東西,之後又将地下的方磚恢複了原樣。
這整個過程顯然是進行的十分之快,在路上的行人看來,他也就是一矮身的功夫,人們是不會去注意這麽一個什麽都普普通通的人的行爲的,而一個在鹹陽城裏面十分隐秘的事兒,正是通過這樣一個人的手傳遞了出去。
隻見那人拿到了物件之後,迅速的走到了鹹陽城的北門處,排隊的出了城,至于那書信爲啥沒有被守城的軍士檢查出來,朱家一點都不稀奇,換做是他,他也有至少十幾種方式躲避城門口軍士的檢查。
這一套流程看下來,朱家就有點明白了這隐藏在大秦境内的人是怎麽向外傳遞消息的了。
首先,他們之間肯定是不相見的,但是一旦田言的師兄到了鹹陽城,就會在特定的地方留下記号,從而讓那人知道。
朱家猜測,那人在得知了田言的師兄到了鹹陽城中之後,肯定是每一天都會到北門這裏來查探是否有信件,因爲那個動作,他已經是做的十分熟練了,而這個時間又是鹹陽城的宵禁剛剛解除不長時間之後,路上的行人稀薄,絕對難以被人發覺。
那送信的人出了城之後,就快步向北邊去了,到了這個時候,朱家的目标當然就不再是他了,他知道,現在終于到了對田言的那個害的他一夜沒有合眼的師兄扣下扳機的時候了。
在鹹陽城的市集之上,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那兩個自稱是從上黨過來的已經在這售賣了幾天物件的人忽然之間就被從天而降的大秦禁衛給拿下了。
甚至于他們兩個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能夠在這個時候被拿下,因爲按照他們的想法,如果他們真的被發現了,那在昨日和田言交流的時候就已經被拿下了,而田言消失了之後他們還能夠安然的回到自己的驿館裏面,就足以說明他們的安全了。
但是很遺憾,要是面對着這個時代一般的敵人的話,他們這個想法可能是完完全全沒有錯誤的,但是面對的是大秦的皇帝嬴高的話,他們的這點小心思可就稍微差那麽點意思了。
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之後,他們已經出現在了鹹陽城的牢獄裏面,并且被分開關押着。
雖然終究是在鹹陽城裏面折戟沉沙,也并不知道自己折戟沉沙的緣由,但是田言的師兄卻并沒有什麽遺憾的,因爲在他的心裏,他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不論自己會發生什麽,大秦的皇帝都會在一月之内身亡,而這件事,幾乎完全是自己一手主導的,有這個功績,在他的心裏面就夠了,因爲按照張良的說法,他會是韓國百姓和貴族心中的英雄,韓國一旦能夠重新複國,他居功至偉。
但是很可惜,他的夢想隻持續了短短的幾個時辰,就宣告破滅了。
進入大秦的牢獄中之後,沒有想象中的嚴刑逼問,甚至于将他們關押起來之後都沒有人在意他們,直到天色漸漸的有點晚下來了,牢獄中才終于有了點動靜。
一陣折騰之後,他被人拖了出來,之後帶到了一片寬敞的地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自己的面前端坐着兩人,其中一人正是自己的師妹田言,而另外一人,雖然他未曾得見,但是從衣着上來看,他的身份一看便知。
見到自己竟然引出了大秦的皇帝親自前來的時候,田言的師兄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是不是使得師妹也暴露了,于是乎在不知道什麽情形的情況下,他隻是一味的冷笑,連正眼都沒看嬴高一眼。
“關押你的那間牢房,曾經關押過兩人,一人是号稱沛公的劉邦,但是他的頭在他進入那間牢房的第二日就被朕砍了下來,另一人嘛,乃是如今我大秦朝堂上頗有名聲的谏議大夫陸賈,他也曾在那牢房之中住了許久,并且有被朕斬殺的風險,但是最終卻憑借着新政打動了朕。”
這話好像是跟田言的師兄并沒有多大的關系,而且的确也是在說完之後并沒有什麽效果,田言的師兄聽了之後依然隻是在冷笑。
嬴高一看他那個熊樣,又看了一眼田言,大概知道了這個家夥是個什麽心理了,于是乎,一絲絲的微笑出現在了嬴高的臉上,對于這種讓敵人的信心崩塌的事兒,他還是相當的擅長了。
“你是否在想着,朕左右已然是隻剩下不到一個月的壽命了,到了半月之後,朕體内的慢性毒素便會發作,到時大秦一片混亂,現在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逃亡在匈奴的張良會回到韓國故地登高一呼,然後韓國的子民一起相應,韓國就算是複國了,而你,就算是死了也會是韓國人心中的英傑?”
說完了之後,嬴高一臉無奈的神情盯着田言的師兄,那目光,就好像是在看着一個相當可憐的孩子一樣。
“你……如何會知道這些?”
終于,他的臉色變了,爲什麽嬴高會知道這些之後還面色如常的在跟他調侃,這其中也就有事兒了,而且最大的一個可能,恰恰就是他最不想相信的一個可能。
“朕自己想出來的事兒,朕自己當然清楚,朕不但清楚之前的事兒,還清楚之後的事兒,你放在鹹陽城北門附近磚石之下的書信已然是被人取走了,不過朕卻并沒有捉拿他,數日之後,你那封書信應該就會出現在深處匈奴的張良的手中,張良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距離他的死期也就不遠了,至于他将會如何死去,那可就得看你有沒有這個福氣知道了……”
說到這,嬴高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意,轉頭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田言,就不再說話了。
“師妹。莫不是你當真背叛了我,背叛了張良先生?”
“去你妹的吧,人家壓根就不認識什麽張良先生,更沒見過什麽張良,一條喪家之犬罷了,卻讓你們趨之若鹜,當真是愚不可及!唉,此人便交給你吧,朕到外面去透透風,稍後再回來接你。”
嬴高一聽田言的這個師兄就知道一個勁兒的在那吹捧着張良,他那心裏面就不由自主的冒火,索性就把此人丢給了田言,這也是他事先答應田言的,給她一次機會,也就算是給她的師兄一次機會。
若是她能勸說得她的師兄真心實意的爲大秦效命,那嬴高就可以饒過他的過往,這對于一個如此大逆不道的人來說,已然算是分外開恩了,田言也十分的珍惜這一次機會,她自己也知道,嬴高能夠陪着她來,就足以說明嬴高對于她的信任和重視了。
嬴高走出這間房屋之後,大堂中隻剩下了田言和她的師兄二人,當然,她的師兄是被五花大綁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雖然門口還有不少的禁衛,但是按照嬴高的要求,除非是田言受到了傷害,他們是不會進入屋中的。
嬴高知道,于情于理,他都是應該給田言這個空間,而且就通過剛才他的觀察,其實這件事在他的心裏面已經有了結果了,現在他不但是在等候田言能不能創造出什麽奇迹來,也在等田言究竟能不能跟自己那個受人擺布沒有自己的思想和靈魂的過往徹底說再見。
果然,嬴高一離開,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裏面田言的師兄對田言的責備,嬴高隻能一面暗自罵着她那個毛都不懂一根的師兄,一面盡量讓自己聽不到大堂裏面的對話,他知道那除了能讓他生氣之外估計也起不到什麽作用了。
欣賞着自己治下的大秦都城的夜景,嬴高心裏面想的卻是自己的大秦百姓什麽時候也能有點夜生活呢,那宵禁到底應不應該解除呢,一旦要是解除了宵禁的話,大秦的犯罪率是不是一下子就會上來呢。
安靜的夜晚忽然之間就給嬴高來到了靈感,讓他對于宵禁這個事兒,暗自畫上了重點。
大概兩炷香的時間之後,嬴高的身後忽然傳來的輕盈的腳步聲,嬴高一回頭,隻見田言正一步步的向自己走來,和剛才自己離開的時候那紅潤的臉色相比,現在顯然是蒼白了不少。
“此事……失敗了?”
雖然失敗了的确是嬴高心裏面期盼着的結果,但是田言這麽個情緒,他自然是不能表現出來。
“君上且随我前來。”說完之後,田言又轉身向大堂走去,嬴高隻能一臉狐疑的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