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說明,陸賈這個小夥子對于他自己最初提出來的那一套理論還是有着十分深厚的情感的,嬴高也知道,你想要真正獲得成功的話,這份情感還真就是必不可少的。
遠了不說,就說商鞅,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變法下去了之後自己會是怎麽一番處境嗎?他難道不知道當支持自己的秦孝公沒了之後惠文王絕對不會放過自己嗎?他當然知道,但是他卻依然那麽做了,不是因爲别的,就是在他的心裏面,自己的變法就比自己的性命更加的重要。
陸賈可能還真就不一定是跟商鞅一模一樣的人,他對于可能帶給自己的危險還是十分的在意的,但是有一點,他要是決意做了的事兒,也是和商君一樣,不會在半道上面退縮的,這樣的品質早在這兩個多月的谏議大夫位置上面就給嬴高給看出來了。
其實在這個時期就遇到了陸賈這樣的人物,對于嬴高來說那還是十分的幸運的,原本按照嬴高的想法,自己想要實現這個百家争鳴的态勢,那路途實在是有點太過遙遠了,因爲每一個學派的人都是想要讓大秦不要用其他學派的思想,而專門用自己的,像陸賈這樣的人,整個大秦的範圍之内就算不隻有他一個,嬴高估計也絕對不會超過一隻手的數量。
原本按照嬴高的想法是先老老實實按部就班的把這講學的風給帶起來,等到過了幾年講學這個事兒形成規律了,各個學派也在廣大的黔首百姓裏面有了自己的傳承人,到了那個時候,他再搞上一個寫類似于後世廣爲流傳的科舉這樣的制度,貴族壟斷諸子百家,貴族遍布大秦朝堂的情況自然而然就會緩緩的消失。
而陸賈的出現,以及他的能力和他所帶來的這種理論,嬴高發現是能夠讓自己的想法足足往前提好幾個年頭的。
這要是把儒家,法家,道家等等學派的東西都融合在一起這個事兒是嬴高自己提出來的話,那各個學派的人基本都不會買賬的,他們會覺得這不過是皇帝不知道要用哪一家的猶豫表現。
但是這個陸賈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儒家傳承,嬴高一打聽,雖然也不過才三十多歲,但是在楚國的地界上面還是有點名氣的。
這麽一來,這個理論從他的嘴裏面說出來的話,雖然會讓不少的儒家不太高興,甚至于是指着鼻子罵他,但是其他的學派傳承人卻會非常的高興,他們會知道大秦的朝堂上面還真就是有容乃大的,這會更加的激勵他們。
而且更深一步的是,生在這個時代的小孩子,當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怕是就不會單單隻去聽一個學派的講學了,他們也會效仿着陸賈這樣,看看能不能把好幾個學派的東西全部都融合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自己的東西。
總之,這樣的思想一旦在大秦的土地上面發散開來的話,不出十數年,嬴高所想要看到的諸子百家各有所長,也就是真真正正的百家争鳴的年代就會到來,雖然嬴高知道這中間還是會有着許許多多的阻力的,但是至少這個時候就看見一絲曙光了不是?
“你之前所寫雖是十分精妙,但畢竟彼時你對于我大秦的了解尚且并不是很深,所以提出的觀點有些也并未結合我大秦朝堂的實際,這些時日朕與左相又将你所寫之物稍加完善了一些,你且先回到府中将其熟悉一番,若是有甚其他想法,随時可以到鹹陽宮或是左相的府中商讨。到時機成熟,朕自會着你在朝堂之上将此事提出的。”
陸賈等的可不就是這個事兒嗎,嬴高的話才剛剛說完,他趕忙雙膝跪地,沖着嬴高就是一頓的下拜,原本他一直以爲自己寫的那些東西嬴高是挂上嬴高或者是蕭何的名号才能再大秦的朝堂上面去提的,但是現在,顯然嬴高把這個光榮和艱巨的任務交給了他自己。
陸賈的心裏面隐隐的有一種預感,雖然自己的地位可能永遠也不能趕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就開始跟随在嬴高身後的蕭何他們了,但是自己還是有成爲大秦曆史上面有一個商君那樣人物的可能性的。
暫時卸下了谏議大夫的瘋狗屬性,着實是也讓陸賈自己的心裏長長的出了口氣,因爲他心裏知道,自己歸根到底是個儒生,儒生是幹啥的呢,那正常來說也算是傳道受業解惑的。
但是他現在在大秦的朝堂上面幹的可真就跟這些不挂邊嗎,而且要是嚴格來說,他這麽像瘋狗一樣把一個個的大秦貴族都送上了斷頭台的做法,着實不是儒家思想裏面所提倡的東西,但是沒辦法啊,人家皇帝讓他這麽幹,他自然沒有什麽選擇的餘地了。
陸賈離開鹹陽宮的時候,那叫一個興高采烈,完全就像是一個得了不知道什麽好玩的玩具的孩子一樣,跟他一同離去的還有蕭何。
顯然,嬴高隻不過是跟陸賈提出來了一個嶄新的思路罷了,那都是大方向上面的事兒,至于具體怎麽去執行,陸賈的經驗畢竟還欠缺了不少,這就得靠大秦朝堂上面也算是一個老油條的蕭何親自指導一番了。
陸賈之前在跟嬴高說話的時候一直沒有注意到的是,站在她身邊不遠處的韓信那是沖着嬴高頻頻眨眼,顯然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兒要跟嬴高說。
這個時候見蕭何終于是把磨磨唧唧的陸賈給領走了,韓信直接就站到了嬴高的面前,顯然是再也等不了了。
的确其實事情并不是像陸賈想象的那樣,嬴高也當然不是爲了顯示陸賈已經成爲了他可以完全信任的親信之人了而把韓信他們特意叫過來的,韓信也就比陸賈先到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他此來可是有急事想要向嬴高禀告的,隻不過嬴高先召見了陸賈,所以韓信索性就不走了,征得了嬴高的同意之後直接就在這站着等着陸賈完事。
“可是兩月之前可能混進我大秦境内的項羽麾下之人有了消息?”
這段時間,嬴高知道韓信幾乎就沒怎麽在鹹陽城裏面呆着,上一次他是跟蒙毅,章邯還是韓信三個人商議的和匈奴之間戰事的事兒。
而在這三個人中,能夠親力親爲的去探查蛛絲馬迹而且讓嬴高放心的,顯然也就是韓信了,所以韓信一直在尋找着可能出現在大秦境内,特别是韓國故地的項羽的斥候,這已經兩個多月過去了,本來嬴高還真就想要召見韓信問問這件事的進度了,雖說他們想要使用的是甕中捉鼈之計,但是要是連項羽派出的斥候的行蹤都不知道的話,難免會有出現纰漏的可能,所以尋找潛入大秦的人,還是個十分重要的任務。
“正是!這兩人當真是萬分狡猾,他們潛入了我大秦境内的頭一個月有餘極有可能是并未有任何行動,直到十數日之前,我在韓國故地尋找适合我大秦軍士設伏之地時,麾下軍士發覺了兩人,此兩人從來不進入城中,隻是在長城腳下的村落之中行進,并且時常悄然借宿在黔首的家中。我親自前往他們借宿過的黔首家中詢問,果然如同之前我等所料一般,這兩人專門尋覓年老的韓國人家借宿,并且言語之間詢問的盡皆是之前東胡人與韓國人交戰之事,再者,據黔首所言,這兩人的言談舉止,十分像是之前的楚國人!”
韓信一口氣把自己知道的就全部都告訴之嬴高,顯然,對于這件事,他的心裏面已經有了定論,也就是說,他們的第一部分工作幾乎就已經完成了。
“好!此二人定然是項羽所派出的斥候無疑,并且當真如我們所料一般,這厮将進攻我大秦的突破口選擇在了韓國故地的境内,如此一來,我等當可以按照原計劃展開行動,将軍可知接下來該當如何?”
嬴高擡頭看了看韓信,好整以暇的問道,雖然他知道韓信是兵仙,那是相當的有能力,但是他總感覺比自己要稍微小上那個幾歲的韓信有點時候辦事兒總有點風風火火的,所以嬴高時不時的就想要考校韓信一下,看看這家夥心裏到底有沒有數。
“在歸來之前,信已然派遣了不少我軍中老者,假扮成韓國故地的居民,所言之事也盡皆告知,待得那兩人再向他們了解一番之後,想來也會給項羽傳信了。”
嬴高的問題當然難不住韓信,而且人家不但已經想到怎麽做了,而且已經開始動手了,這讓嬴高還是十分的滿意的。
“既然如此,這兩個月以來,将軍可是已然發覺了适合引誘匈奴人之處?”
嬴高又一想,心說你這圈套既然都給人家準備好了,那自然就是設伏的地方都找好了,于是問道。顯然,嬴高擔心韓信沒有往後多想那麽一兩步,但是人家韓信不但是想了,而且已經多做了三四步了。
“不錯,因君上之前忙于其他事物,信已然與太尉以及章邯将軍三人又商議了一番,最終定下一處可以埋伏十數萬秦兵之所在,今日信之所以前來,便是要與君上商議一番,一旦當真此番嚴冬過去便是匈奴前來攻打之時,我等到底在何時開始阻擊匈奴騎兵。”
“哦?自然是不能讓匈奴人越過那長城天險,不然我大秦百姓豈不是盡皆會遭受了屠戮,而且匈奴皆是騎兵,一旦在我大秦的土地上沖殺起來,再想要将其完全擊潰的話,怕就是難上加難之事了。”
顯然,對于韓信所說出來的這個問題,嬴高并不是十分能夠理解,按照之前他的想法,長城就是一個紅線,當匈奴人到了長城底下的時候,秦兵就得開始反擊了,所以在嬴高看來,真正的戰場一定是在長城之外的,但是現在韓信這麽問,嬴高隐隐感覺到,韓信好像是會有其他的想法。
“那不知按照君上此番心中所想,我等煞費苦心安排的這場阻擊戰的意義何在?”
要是按照這樣來說,韓信這麽問皇帝的話,那可就有點不敬的意思在裏面了,但是嬴高知道,韓信這個人就是這樣,就事論事而已,而且在問出來的時候,語氣上面也是沒有任何的問題,所以嬴高皺着眉想了想,心裏面好像是抓住了什麽,卻又不太真切。
“自然是保得我大秦的領土和百姓不受那匈奴的迫害。”
“那若是在此戰之中有将那匈奴的單于冒頓和項羽盡皆擒殺的機緣,君上可敢冒險一番?”
韓信這話一出,嬴高心說我就說嘛,兵仙嘛,要是不整出點幺蛾子,玩出點新鮮花樣來,那他好像就不是兵仙了,但是嬴高同時也知道,韓信但凡是敢于在他的面前問出這樣的話來的話,就說明他心裏面應該是已經基本上有譜了。
“你這厮莫要在此故弄玄虛,有何計策,速速說出,若是慢了,便拖出去打上十棍!”
嬴高是誰啊,那是大秦的皇帝,當然不能任憑着韓信在自己的面前打馬虎眼,于是乎輕輕的拍了一下桌案,表現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韓信一看這個情況,也隻能是微微的歎了口氣,緩步走到了大殿牆上挂着的地圖面前,準備給嬴高演示一番。
這一演示,時間可就長了,足足半個時辰之後,倆人還在地圖的前面,但是可以确定的一點就是,韓信的這個說法,好像的确挺讓嬴高心動的,要知道,僅僅把匈奴擊潰,消滅他們幾萬人馬的人,那還真就是治标不治本,要是真能把冒頓和項羽來個一箭雙雕的話,大秦的外患,可不就清理的七七八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