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是一個一手領着個孩子的婦人說出來的話?
在韓信看來,這麽個女子一到這,那無非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嬴高也就是吓唬一下,然後估摸着是用她和劉邦之間的什麽信物之類的把劉邦這個老小子給從南海郡的深處給引出類,然後守株待兔把劉邦抓住,最後送他們一家人一起上路就完事了。
但是現在韓信知道了,想要讓自己和嬴高面前的這個相貌還算相當不錯的女子就範好像還真就沒那麽容易了。
她能以一個婦人的身份一下子看穿嬴高的計策,那自然也就不能相信她之後做出的一些個承諾了,不然的話到時候人家說是幫你把劉邦給引出來,實際上卻是通過隻有他們倆自己知道的方法給劉邦通風報信的話,那日後想要抓住劉邦豈不是更加的難了。
但是韓信那是土生土長的這個時代的人,他和嬴高可不一樣,面對這麽一個女子他也沒有嬴高那樣的耐心。
于是韓信噌的一下子就站起來了,用雙眼瞟了一眼呂雉,之後向嬴高一拱手說道:“君上莫要再與這厮言說,此番前去泗水郡,信本就并未圓滿,不如明日信帶齊五萬大軍再入南海,三月之内便将那劉邦的頭顱拿來!”
區區一個劉邦,韓信還真就沒放在眼裏,之前他不想去,那就是因爲覺得不怎麽值得,但是到了這個份上,他覺得自己要是再不去的話,好像在這個女子的面前自己和嬴高都挺丢人的呢?
“将軍莫要急切,夫人既然已經被我等請到了此處,此事便有商議之處。”
說完之後,嬴高對着韓信使了個眼色,韓信當時就又坐下了,嬴高這麽一說他就知道,嬴高心裏面肯定是有了打算了,就想要在這呂雉的身上用上點什麽計謀,所以他也沒怎麽反駁,想要靜靜的看看嬴高到底有啥辦法。
“夫人怕是已然知曉,那劉邦,乃是個必死之局,如今朕既然見了夫人,那便要給夫人一個機緣,讓夫人選擇一番,不知夫人以爲如何啊?”
呂雉看着笑嘻嘻的嬴高,冷哼了一聲,并沒有出聲,因爲她知道,嬴高一定還有着下文。
“夫人可曾想過,那劉邦左右也是必死之局,不若就用劉邦的死換些對夫人有利之事,比如說……夫人曆盡千辛萬苦所生的孩兒,若是因劉邦這厮反秦,不到一兩載的年紀便歸了西,豈不是可惜?”
嬴高的目光轉移到在呂雉的旁邊緊緊的抓着他的手,站在地上還顫顫巍巍并不能站的穩當的那個孩童,嬴高知道,要是沒有自己到這個朝代橫插一杠子的話,這個孩子将會是未來大漢的第二任皇帝劉盈,但是現在,他不但面黃肌瘦,還可能連名字都沒起呢,因爲他連自己那年近半百的爹都還沒見過……
嬴高知道,這個時候的呂雉,年紀還不到三十,就算已經是個十分有心計的女子,但是跟前世自己了解到了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應該是還有着不小的距離。
而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呂雉,你真要說有什麽明顯的弱點,嬴高看來肯定劉邦都算不上,也就隻有自己手裏面領着的這個孩童了。
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來講,你劉邦謀反了,那啥也不用說,你們全家不管是男女老少都得死,這一點呂雉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會這麽坦然,他知道嬴高不過是想要在殺死她們之前最後再榨取一下她們剩下的價值罷了,這些道理早在來鹹陽的路上呂雉就知道了。
也正因爲如此,呂雉才會這麽淡然,早死晚死都得死,她是個内心極爲強悍的人,所以面對着這個大秦的皇帝,已經沒什麽可失去了反而更加的無畏。
但是這難不倒嬴高,嬴高心說你不是沒啥可失去的了嗎,那我就給你點希望,然後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樣。
果然,嬴高一提到這個孩子,呂雉雖然還在那故作鎮定的,但是早就死盯着她看的嬴高發現她拽着孩子的手明顯就是緊了一下,搞的那孩子莫名其妙的看了呂雉一眼,才一歲多的他還不知道自己和母親已然到了一個什麽樣的境地,隻知道自己終于離開了那個天天黑漆漆的地方,到了一個看着相當不錯的地方來了。
“夫人應當感到慶幸,此子年歲尚且幼小,對于我等現如今所言之事,若幹年後定然是一丁點都不會記得,朕自登基其便做了決定,若是能将我大秦境内的反秦勢力肅清,即刻便會大赦天下,到時凡是不滿兩載的戴罪孩童,不論何事,皆會免于刀兵……”
說到這,嬴高又是停了下來,看着臉色有點更加凝重了的呂雉,心說怎麽樣,到底還是曆練的不夠吧?
接着,還沒等呂雉有什麽反應了,嬴高又再次開了口:“而這沛公劉邦,正是我大秦境内的最後一股反秦勢力,不知夫人是否知曉,當初在薛郡郡中,沛公可是被那反秦的賊首項梁封爲了漢王,在反秦大軍中那是相當的有分量,故而沛公的人頭若是不能出現在朕的面前,這大赦天下之事,自然也是無從談起。”
嬴高這話說的,那是一點毛病都沒有,劉邦的的确确是被項梁封爲了一個漢王,而且現在逃亡到了大秦邊境的南海郡,嬴高自從登基以來,主要的精力也的确都是放在了剿滅反秦勢力上面,等到這最後的一個有分量的家夥伏法了的時候大赦天下一番以提升自己對大秦的控制力和黔首們對于新皇帝的認可,那可以說都是一些個常規操作了。
韓信乍一聽嬴高這話,眉頭當時就皺了起來,心說你現在乃是一個皇帝了,當真是要一言九鼎的,你這麽輕易就答應了保全劉邦和這個呂雉的兒子的性命,那豈不是應了你自己常說的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了?
但是等到嬴高說完了之後,韓信看了看那一臉懵逼并且已經有點不耐煩了的孩子,又看了看已經不像剛開始到這那麽自信和無所謂的呂雉,心說好像這麽做也沒毛病啊,這麽小一個孩子,就算是把他給我了,然後就說是我的兒子,以後他也能信啊。
嬴高是大秦的皇帝,就這麽一個孩子,随便往哪個山溝子裏面一扔,誰知道這是誰的孩子啊?
但是你要是能通過這麽一個小小的孩子就讓劉邦上了當,兵不血刃的把他給抓回來了,那還是相當不錯的。
畢竟南海郡的旁邊還有桂林和象郡,要是劉邦真的就一門心思的往裏面跑,你一旦派兵去剿滅他了就一定得連帶上那周邊的百越部族,左右要不然你說你去抓劉邦的人家也不能信。
這麽一來,大秦的兵力還真就有點捉襟見肘,要是劉邦再在百越的部族裏面搞一些勾連之類的,到最後秦兵就算是硬着頭皮把桂林和象郡都給打下來了,後果也不是嬴高想要看到的,大量的折損是必然的。
而韓信心裏面明鏡一般,從嬴高最近的種種表現來看,他的目光最主要的還是集中在匈奴的身上,本來嬴高就對于匈奴的單于冒頓有着十分的興趣,并且曾經暗中對韓信說過,大秦和匈奴之間早晚會有一場大戰,那種一方把另一方給大的永遠也擡不起頭來的大戰。
而現在已經知曉的就是人家冒頓的手底下至少有了二十萬上下的匈奴騎兵,就單單說這個兵力,就不是現在關内能匹配上的,再加上項羽不知道怎麽得也加入了匈奴的隊伍之中,雖然他手下滿打滿算也就是有個不到一萬人馬,但是項羽和他麾下的那些文武可沒有一個是吃素的。
萬一到時候項羽也參與其中的話,局勢肯定是會更加的撲朔迷離,而最終能讓大秦屹立不倒的,無非就是占據絕對優勢的兵力,但至少現在,嬴高還是沒有這個信心的。
也正是因爲這個緣由,劉邦這邊還真的就不能派出大片的軍隊前去圍剿,再加上扶蘇雖然在南海郡也算是越來越好了,但是距離完全掌控三十萬大軍爲自己所用,那有着一段不小的距離,等到扶蘇把那三十萬大軍完全掌控了,韓信也知道,劉邦說不定在桂林和象郡這樣的地方就坐大了。
所以說現在這個大秦,雖然因爲嬴高的三條新政和對秦律的修改已經開始顯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但是距離你舉手投足之間就能滅了個什麽月氏或者匈奴還差着十萬八千裏呢。
要不是這些隐藏在深層次的原因,嬴高當然也不會對着一個呂雉耗費這麽大的心力了。
韓信一想到這些,心裏面還真是有些同情坐在自己旁邊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大秦皇帝。
執掌這麽一個龐大的帝國,那還真就跟自己帶兵打仗差着不少,一個不注意的話,後果很可能就是悲慘的,特别是嬴高從他爹始皇帝的手裏面接過來的,壓根就不是一個繁榮昌盛誰都不敢惹的帝國,而是一個千瘡百孔需要好好整治一番的大秦。
韓信想的這些,那的确嬴高也都曾經好生的想過一回,但是促使他坐在這跟一個灰頭土臉的呂雉掰手腕的,還真就不是韓信想的那些,嬴高要是做一件事的時候首先想到的都是那些的話,那他的确肯定會是一個憂國憂民的好皇帝,但是那樣的話估計他也就沒有幾年的活頭了……至于爲啥,自然是積勞成疾了。
呂雉的雙眼看着嬴高,她努力的想要從這個年紀不大的皇帝的眼中找到他真正的目的,她不斷地在心中告誡自己,嬴高最有可能做出來的就是利用自己達成了他的目的之後就把她和她手裏的孩子全部都殺死,永絕後患。
但是同時,要是就這樣死了,或是今日她就跟嬴高死扛到底,讓嬴高一怒之下把她們母子給殺了的話,那麽她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意義何在?
呂雉之所以敢于下嫁給在家裏面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還有個私生子當拖油瓶的劉邦,就是因爲呂雉的思想和這個時代的女子那還真就是格格不入的。
她支持劉邦逃走,在山中作惡,支持劉邦反秦,投奔項梁,那都是因爲她心裏頭希望有朝一日劉邦能帶着他手底下這些個兄弟在這中原的大地上面闖出一片天地來,因爲在劉邦的身上,她還真就看到了那樣的特質。
而現在呢,劉邦的确是走在了這樣的路上,呂雉知道,能在嬴高這裏有決心和能耐的皇帝手裏面跑了,并且到了嬴高處理起來最是困難的南海郡深處去,就足以說明劉邦的過人之處。
這要是沒有自己被捉住這個事兒的話,呂雉相信劉邦在南越之地也肯定不會那麽容易的就被秦兵給剿滅了的。
但是最重要的一點是,一旦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死在這的話,自己心裏面期盼的那些還有啥意義了?
事到如今,相比于立刻死亡這件事,呂雉心裏的求生欲望被嬴高一點點的勾了出來,要是硬生生的想要保住劉邦的話,呂雉今天就會死。
但是要是稍微配合嬴高一下的話,呂雉知道,在劉邦他們沒有定論之前,自己肯定不會死,自己的孩子暫時也是安全的,就算死,那也得是嬴高利用自己捉住了劉邦,自己對于嬴高何大秦再沒有什麽利用的價值的時候。
而這裏距離南海郡,一來一回至少也得是兩三個月的時候,在這兩三個月裏面發生什麽事兒,又有誰能夠确定呢?
呂雉一想到這裏,這道嬴高甩給他的選擇題她心裏面就有了自己傾向的答案了,她轉頭看了看嬴高,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
嬴高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呂雉應該是已經做出了決定,果然,還沒等嬴高心裏面猜一下呢,她就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