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皇帝是不應該到這地方來的,這地方後院關着的,那幾乎都是要犯,不是明個要被斬首了就是後天要被腰斬了的,按照這個時代人的說法,有點晦氣。
但是嬴高也不管什麽晦氣不晦氣,他就知道現在大秦境内最晦氣的就要數那自稱沛公的劉邦了,而現在,他有一個絕佳的滅劉邦于無形之中的機會,當然得好好的抓住了。
嬴高的身邊,坐着一臉愠怒之色的韓信,這一次出去,可是把韓信給憋屈了夠嗆,這個事他出發的時候心裏面還想着的是嬴高派自己這個能幹大事兒,打硬仗的人不遠千裏去抓一個劉邦的夫人,這簡直就是大材小用。
但是現在,這個想法早就被韓信自己給挖個坑埋起來了,坐在嬴高的身邊,看着跪在地上一臉生無可戀之相的曹無傷,韓信就想不明白了,連我把他都揍成了這樣了也沒問出來到底哪一個是劉邦的夫人,你就可以?
正當韓信心裏面憤憤不平的想着的時候,嬴高看了看地上跪着的曹無傷,開了口。
“不知似你這等死忠之人,那漢王劉邦封了何種官職?”
韓信等了半天,見嬴高竟然就漫不經心的說出了這麽一句話,心說我揍都揍了,到最後也不好使,你這就算是想要策反,估計到半夜也夠嗆能行。
“未曾封爲何種官職……”
曹無傷已經知道了,這個坐在自己面前年齡不大的人正是如今大秦的皇帝,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地方引起了大秦皇帝的注意,竟然親自審問,但是和死亡相比,這些都不算什麽了,他還回答嬴高的問題,不過就是想要讨個爽快一點的死法罷了。
“你可曾聽聞過之前封了劉季漢王的項梁是何種下場?”
本來聽了嬴高這麽一問,曹無傷還以爲自己有那麽一丢丢的可能不用死了呢,但是沒曾想嬴高話鋒一轉,又扯到了項梁那裏去了。
“這……有所耳聞……”
曹無傷完全不知道嬴高到底要幹啥,隻能是一步步的跟着嬴高的節奏回答他的問題。
而韓信一聽嬴高有把項梁給扯出來了,心說你這當了皇帝還吓唬人,當真也是獨一份了,但是韓信同時也知道,有的時候嬴高的這些個歪招,還真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比之那項梁,如何?”
“不及也……”曹無傷一面回答一面想着,人家項梁那是反秦的老大,我不過就是跟着劉邦混的一個跟班罷了,你拿我跟項梁比,幾個意思啊?
“那項梁當日被窩所擒,也是如你這般強硬,然朕隻問了其一句,降,亦或是不降,那項梁不過是說了句不降,不出片刻,其頭顱便出現在了我秦兵的帥旗之中,就算是這厮心中又有反悔之意,朕也不會再給其任何機緣。”
說完之後,嬴高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曹無傷,果然見其身體已經是微微發抖,顯然嬴高這句話裏面的意思他應當是聽進去了。
“不知……若是某當真将君上想要知曉之事告知了君上,可否……可否……”
吞吞吐吐半天,曹無傷也沒說出啥玩意來,一是他知道自己這句話要是真的完全說出口的話,那就等同于是背叛了劉邦,對于劉邦的信任,曹無傷心裏面還是十分的難受的。
但是他轉念一想,要是自己不說,那左右還有好幾十人呢,人家嬴高也不是傻子,那些個婦孺随便詐一詐,說不定誰就直接把呂雉給告知了嬴高了,但是估計真有那個時候的話,自己的腦袋也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朕有言在先,若是你此時說出呂雉,劉肥以及劉邦與呂雉之子的所在,今日便賜你一杯酒水,一桌好菜,你家中之人,皆可以得以保全,如若不然,爾等這數十人一炷香之後一同腰斬!”
嬴高這話一出口,就連韓信也是一愣。
韓信心說好家夥,當真人家的面說要整死人家,這又是什麽套路,哪管你先說放了他,等他把那呂雉,劉肥啥的指認出來再說也行啊!
但是嬴高這一次就是這麽霸氣,底下的曹無傷一聽這話,之前心裏面剛剛升騰出來的一丁點希望一下子就被戳的稀碎稀碎的,這一下子他也不能再保持着自己最後的那一點硬氣了,直接由之前的跪在地上改成了癱坐在地上。
這叫啥,這叫先給你判了死刑了,還得從你肚子裏面抽出來的東西。
韓信忽然發現,自己越來越整不明白自己面前的這個君上的态度了,要說之前嬴高在有些時候還算得上是耍一點小聰明的話,那麽當了皇帝的嬴高,除了腦袋相當活泛這個特點沒變之外,行事上當真是越來越像是一個真正的帝皇了。
嬴高這短短的一個最後通牒,顯然是跟自己面前的曹無傷挑明了,我才是這大秦的帝皇,能來看看你,就已經算是相當的給你面子了讓你舒舒服服的死,那更是給你面子了,你不說的話,那也不要緊,腰斬了呗。
嬴高看着瑟瑟發抖的曹無傷,心裏也是感慨萬千,也知道,能達成這樣的效果并非是自己多麽多麽的牛掰,隻不過是自己對于權力稍稍利用了一下子而已。
當别人心裏面最重要的東西掌控在你的股掌之間的時候,很多事情都會變得輕松,當然嬴高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還不知道哪個是的情況之下斬殺了呂雉和劉肥,那樣做對于滅了劉邦來說沒有一丁點的好處,隻會斷了劉邦和他身邊那些人的念想,然他們更加義無反顧的反秦。
但是這些情況現在的曹無傷是無暇顧及了,在接受了他因爲跟着劉邦反秦的緣故必須得死的事實之後,他就像是當初的趙高一樣,開始比較嬴高嘴裏面的兩種死法,毒酒和腰斬。
曹無傷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市井小民,腰斬什麽樣,他當年也是在看熱鬧的時候看見過的。要說自己今天就可能被腰斬了,他實在是不甘心,當然,最多的想法就是害怕。
而且不管自己怎麽死,恐怕呂雉和劉肥都一樣得死,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夫人和自己好不容易幸存下來的母親倒是可以得到一個生的機會。
看着曹無傷臉上不斷變幻着的表情,嬴高和韓信倆人對視了一眼,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顯然,曹無傷害怕了。
嬴高這個時候倒是沒着急,他得給曹無傷一個認清自己的時間,看着眼珠子亂轉的曹無傷,嬴高心說也就是你吧,這要是樊哙的話,估摸着都得說呂雉才是自己的夫人,然後把自己真正的夫人給推出去殺了……
“君……君上,請随我前去指認!”
做出了決定之後,曹無傷也是想要趕緊了解了這個事兒,既然自己左右都是個死,還不如就痛快點呢,不然活着也一定會被劉邦,樊哙他們唾罵,端的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見曹無傷幾個呼吸的時候就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嬴高不由得在心裏面說了一句:古人誠不欺我啊!
之後,嬴高向韓信使了個眼色,韓信站起身來,跟着曹無傷就向後面的牢獄去了。
終于要看到這在前世第一個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甚至于比那武媚娘都早了好幾百年的女子了,嬴高心裏面還真就有那麽一丢丢的希冀。
不出片刻,韓信大步流星的回來了,身後跟着幾個秦兵,分别帶着曹無傷,還有一個女子,一個十歲上下的孩童,還有一個隻有一歲上下的孩童。
這個組合和嬴高之前預料的一樣,嬴高在心裏默默的點了點頭,而且他擡眼這一看那女子的樣貌和神情,就知道這回肯定是錯不了了,這個人,就是呂雉!
“将曹無傷待下去,好生款待一番,日落之前送其上路……”
曹無傷這個真正的牆頭草,在嬴高這裏的價值基本上已經用完了,嬴高可是不會重用像他這樣的人物的,人家之前的叔孫通,起碼還有大儒的風骨,而他,估計劉邦要是知道他這麽一副德行的話,當場就得氣的吐血。
曹無傷像嬴高拜了一拜,直接離開了大堂,他沒有勇氣去看自己身邊的一大兩小三個人,幾乎是用自己在這個時候能走出的最快的速度離去了。
站在最前面的女子,雖說有些灰頭土臉,但是再樣貌嬴高還是基本能夠看清的。
細細的打量了一番自己面前的呂雉之後,嬴高不由得在心裏面暗暗罵了一通,心說劉邦這個老小子到底何德何能,怎麽在這個人人吃不飽穿不暖的年代就這麽受老天的眷顧呢?
雖然已然生出了一個孩子,但是呂雉打眼一看,那簡直就像是一個少女一般的身姿,雖然看不清皮膚怎麽樣,但是眉眼之間仿佛就帶着不少的故事一樣,這要是好生的打扮一番,肯定是任哪個男子看了心裏面都得一蕩。
想到這,嬴高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身邊坐着的韓信,心說你這就有點不會玩了,人家劉邦那是這些人的老大,雖然這裏面女人不少,但是老大的女人,那肯定是最好找的,你就挑最打眼,最好看的那個不就完事了嗎?
韓信當然沒明白嬴高到底是啥意思,他心裏頭想的是,以自己的身份,就算當時這麽吓唬曹無傷也不見得曹無傷能就範啊,說白了還是君上的身份壓制住了曹無傷,所以自己倒是也不算丢人。
至于呂雉,韓信對于這樣已經生完了一個孩子的大齡女子當真是沒啥興趣,他完全就不明白爲啥嬴高一看這呂雉進來了眼神就一直沒從她的身上移開過,心說這要是讓人家馮清夫人知道,嘿嘿嘿……
看完了呂雉的樣貌,嬴高微微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子,還真就有着她跟别人不一樣的氣質,這要是換成一般的夫人,一看自己被屬下的人給出賣了,連同着倆孩子現在都陷在了水深火熱之中,那當時估計就得崩潰了,最可能的就是先大罵叛徒曹無傷一頓再說。
但是自己面前的呂雉卻是沒有,除了在曹無傷面色羞愧的退出去的時候冷眼看了他一眼之外,再沒有任何的表示。這需要多麽強大的内心,嬴高心裏面還是有數的。
這樣的女子,想要擊潰她的防線,那絕對是不容易的,但是不擊潰她心裏的防線的話,嬴高那出需要她配合一起上演給遠處的劉邦看的好戲就不能上映,所以這座大山,嬴高必須得翻過去才行。
“劉季這厮,已然是即将年過半百之人,竟能得了如此美姬,當真是這厮的福分,無怪乎他剛剛在南海郡站穩腳跟,便要将爾等接至其身旁……”
嬴高這個開場白,直接就讓呂雉知道,劉邦的一舉一動,那已經都是掌握在我大秦的手裏面了,你要是不配合的話,最後也不過就是個死罷了。
呂雉聽了嬴高的話,面色依舊是沒啥變化,隻不過冷哼了一聲,之後看向嬴高,語氣如常的道:“你乃是大秦帝皇,如今若是當真劉季等人成了秦兵的囊中之物,怕是我母子數人早已是個身首分離之局,爾等費盡心機将我等帶至鹹陽,無非是想兵不血刃便将劉季擒住……”
她的确是點破了嬴高的用意,但是這倒是都在嬴高的預想之中。
一個能足足掌控大漢十載上下的女子,并且在這十載之内,朝堂上無人能撼動她的威勢,與此同時在政事的處理上卻是百姓安居樂業的局面,這樣的女子要是沒有這點能耐的話,嬴高可就再不敢相信自己前世了解到的那些曆史了。
自這一刻嬴高知道,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子,并不隻是自己的階下囚,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的話,自己就得把她看成是自己的一個對手,就像之前的趙高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