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期間起了戰事,又該當如何?”
“這……”
“重症之下,就要用猛藥醫治,我大秦如今對付一個區區盤踞在江東的項羽兵力都是捉襟見肘,若是當真有朝一日匈奴率騎兵數十萬來犯,我軍該當如何?”
嬴高的這句話,算是完完全全的點醒了蕭何,改革這個東西,是需要土壤的,無論是貴族還是黔首,那都是需要時間去适應的,但是在這個适應的過程中,你作爲統治者就是要保證國家的安甯,隻有在安定的環境下,老百姓才能慢慢的接受你的改變。
這要是你這政策前腳剛下發下去,後腳你這大秦就又發生了戰禍,哪還會有人有心思去琢磨這改革的春風是不是真香……
“君上當真是深謀遠慮,但這三條新政,與秦律中的諸多事項沖突,又與不少老秦貴族的利益沖突,執行起來,怕是有些困難啊……”
這個現實是蕭何必須得提醒嬴高的,他可不是什麽老秦貴族,在這繁華的鹹陽城裏面也沒待太長的時間,再一個自己也沒啥族人在大秦的關鍵地方幹着什麽不太爲别人所知的勾當,所以蕭何對于這幾個新政倒是沒啥抵觸的地方,但是他知道,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看着蕭何臉上的擔憂,嬴高心說我等的就是老哥你這憂國憂民的表情。
“既然左相已然知曉了這番變革的難點所在,還請左相費心,将我這三條變革與秦律相結合,撰寫出新的秦律,而後即刻對各個郡縣發放,今後便以這新的秦律爲準!”
蕭何聽完心說原來是在這等着我呢,要不怎麽感覺這次嬴高下手有點太快了呢,原來後面還跟着這麽厲害的後手呢。
别人不知道,蕭何這回可是看出來了。
嬴高今天在大秦朝堂上面說出來的那三條新政顯然是尤其的吸引了那些大秦官吏們的注意,但是嬴高真正的殺手锏,那是在大秦的朝堂上面當衆宣布了日後他的所言,就是秦律這麽個事實,而且當時所有的官吏那還真是沒有一個人反對這個事兒。
現在的情況就是,你們不是一個反對的人都沒有嗎?那好,那人家嬴高馬上就要動手了,就要對秦律動刀了。
動了刀之後的秦律,那肯定就是爲了嬴高的新政服務的,二者是相輔相成的關系,哪個要是不積極的執行嬴高的新政,那就是觸犯了秦律,觸犯了秦律,那你就得接受秦律的懲處。
這個連環套端的是十分的厲害,極有可能會在許多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呢,或者是還自我感覺良好呢的當口的被嬴高直接給拿下,反正蕭何是稍微往後想想身後都直哆嗦。
但是他哆嗦歸哆嗦,既然嬴高把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他的,他就得好好幹,起碼就這個事兒,雖然有嬴高這個腦袋最大的在前面頂着呢,但是後面也得有人給搖旗助威一番不是?要不然就嬴高一個人喊得響亮,底下的人全都在那出工不出力,嬴高可就尴尬了。
萬一這樣的情形出現的話,不單單這一次,下一次嬴高要是再想出台什麽改革的話,那也依舊會是那麽一番半死不活的德行。
所以蕭何必須得給嬴高當了這個排頭兵,左右最大的風險已經讓嬴高自己承擔了,而且嬴高也已經把蒙毅和馮去疾這倆人同時拉上了戰車,作爲嬴高的鐵杆蕭何稍微多出那麽一點裏那肯定也是有情可原的。
“君上寬心,這新的秦律,何定會在五日之内修改完成,而後遣禦史親自送到我大秦的全部郡縣,與那三條新政已通過落地執行!”
蕭何這話說出來,嬴高終于笑着點了點頭,他需要的就是蕭何這麽上道的爲他分擔一些,不然這些事兒也得他親力親爲的組織實施的話,一年到頭自己就不用幹别的了,大秦的問題可是不隻在政策上,隻不過這幾點是嬴高認爲越早開始改革越好的罷了。
當蕭何匆匆的走了之後,嬴高又迎來了一個自己許久未見的人物,那就是一直在鹹陽城裏面埋頭研究鐵器打造的大漢張開。
經過了這一年多在後方爲嬴高默默的提供着自己的幫助的人,張開早在嬴高剛剛登上這大秦的皇帝之位的時候就被嬴高封了武庫令一職,說起來還要算是朱家的屬官,而他所掌控的,正是大秦的全部兵器铠甲的制造。
按照嬴高的指示,張開主要所做的事兒就是把大秦的青銅兵器慢慢的淘汰掉,進而全部都換成鐵制的兵器,而現在,随着嬴高完成了兩場戰事,這項工作也到了收尾的階段了。
但是這一次他把張開召到了自己的鹹陽宮裏,卻并不是主要爲了這件事。
張開現在站在嬴高的面前,嬴高差點都沒認出來他,和之前跟着張良在陳縣周邊落草爲寇的時候相比,張開那因爲長時間的在高溫的地方鍛造的緣故而十分黝黑的臉上少了幾分的憨厚,卻多了不少的威嚴。
顯然,就要是掌控這大秦官方所有的鐵匠,那也是需要不少的管理方法的。
“君上,不知此番召了某前來有何指示?”
張開說話間就帶着一股子的急切,嬴高一看就知道,這家夥多半是在惦記着自己手頭的活計呢。
“之前蒙恬将軍發回的匈奴,東胡與月氏三族慣用的兵器,是否到了你處?”
張開原本還以爲嬴高是對自己把青銅兵器換成鐵器的進度不太滿意,這才把自己給找來了,并不想問出來的卻是這麽個問題。
微微想了一會,張開方才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在嬴高的面前,他倒是基本上又恢複了他之前那憨厚的樣子,撓了撓自己的腦袋,這才開了口。
“那異族的兵器铠甲确是到了我手,并且我等匠人對其進行了一番研究,那匈奴等三族的兵器铠甲,比之我大秦如今的兵器铠甲當真是差了一些,并無甚可以效仿之處!君上盡管放心,待得我等按照君上之前的指點将那冶鐵的高爐再行升級一番,便可将我大秦将士的兵力全部換成比青銅兵器!”
張開雖然說的自己都有點興高采烈,但是對面的嬴高卻是連連搖頭。
“爾等還是未能理解我爲何讓蒙恬将軍搜集了那匈奴等三族的兵器铠甲給爾等的良苦用心啊!”
“這……還望君上明示!”
你别看張開不管是研究兵器铠甲還是鼓搗點什麽機關暗道那都是相當的有兩下子了,但是你要是說讓他去憑借着那幾件匈奴他們的兵器铠甲就揣摩一番嬴高的心意,那還差點意思。
這玩意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嬴高當然不能責怪人家張開了,要不是張開,就憑着之前始皇帝留下來那麽些個工匠,嬴高估計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沒法讓他們這麽快就把那冶鐵的技術給整成這麽成熟。
“匈奴與東胡皆是我大秦北方的勁敵,因其所處之地氣候惡劣,無法定居,故而這些異族時常觊觎我大秦的領土,我大秦與匈奴或是東胡,早晚會有一場大戰……”
“君上盡管寬心,如今我大秦的兵器已然是比那匈奴或是東胡的不知強了多少,不必懼怕!”
嬴高還沒等說完呢,就被張開等着大眼珠子給打斷了,搞得嬴高隻能是微微歎了口氣,心說這張開要是有朝一日投胎到了自己來的那個時代啊,那肯定是個理工男,外加鋼鐵直男,都不帶有第三種可能性的。
“咳咳……我大秦在今後一段時間的主要敵人怕是正是這匈奴和東胡,故而我将這幾族的兵器铠甲發給爾等,并非僅僅是看我大秦的兵器是否比之這些異族更爲鋒利,而是若是我等與手持這般兵器,身着那般铠甲的敵人作戰之時,使用何種兵器方才能夠對其造成最大的殺傷,方才是我軍的最終目的,不知如此說來,爾等是否能明了此事?”
耐着性子,嬴高把自己的想法幾乎是和盤托出,然後看着張開,心說你這要是再不明白的話,我現在就下去踹你兩腳,權當是補償我耗費的口舌了。
好在聽完了嬴高的話之後,張開終于是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後又是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君上還請恕罪,某這頭腦,裏面想的皆是如何鍛造出好兵器,故而未曾思慮的像君上這般深沉,那匈奴和東胡的兵器铠甲,特點皆是十分的鮮明,在突出其便捷和殺傷的同時也損失了不少的東西,這等兵器铠甲,那是最容易設計出克制的兵器的,君上盡管寬心,此番回去後,某便使得一隊匠人針對這些匈奴與東胡的兵器再研制一番,而後先行做出些許運送到上郡,讓蒙恬将軍嘗試一番,若是當真趁手,再行大量趕制,君上以爲如何?”
張開這話說的,倒是讓嬴高滿意的點了點頭,他這回倒是把嬴高之前就想要說的話給說出來了,省去了嬴高不少的氣力。
見張開已然領會了自己的意圖,嬴高也就把他給打發走了,之後自顧自的站起身來,一面活動着自己的筋骨,一面端着燭台緩緩的走到一面爲大秦的北部專門繪制的地形圖的前方。
那圖上,幾乎就涵蓋了匈奴,月氏和東胡的領地與各個部落如今的情形,嬴高望着那片相當遼闊的土地,暗暗的皺起了眉頭,顯然,對于這片土地和土地上面的人如何處理,他心裏面還并沒有什麽定計。
匈奴和東胡這樣的異族,确實是不可能像中原的其他國家那樣被嬴高一一收服,因爲他們骨子裏面的性情,就算是今天歸附了你大秦,但是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們不滿足或是認爲他們有了新的機會的時候,他們依然會毫不猶豫的就反了的。
而滅族這兩個字,雖然嬴高是極爲不喜歡的,但是他卻依然是在研究這幾個地方的時候總是能夠忍不住想到。
但是人家身爲遊牧民族,人家雖然成立了所謂的帝國,有了所謂的單于,但是人家可不像你大秦這樣把所有的族人都圈在一個個的郡縣裏面,那樣做雖然有着那樣做的諸多劣勢,但是你要是想把這樣的一整個匈奴或者東胡一點不剩的給滅了,那對不起,除非你有原子彈,否則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你要是做不到,那結果也就隻能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局面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一旦嬴高這麽做了,等到不知道多少年之後,也總會有自己不知道哪一代的華夏子孫被匈奴或是東胡給整的差一點滅了族的。
所以這樣的事兒,嬴高是不會去幹的,而且來自兩千多年後的嬴高也并不認爲隻有把人都殺了才能解決問題。外國人嘛,還是可以有和外國人的相處方式的。
皺着眉頭想着這個事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這個時候馮清身披着一絲薄薄的衣裙,緩緩的挪步到了嬴高的身後,那前胸緊緊的貼在了他的後背之上,雙手環抱着這個大秦的君王……
這一下來自後背上面的刺激直接就把嬴高的思緒帶回了現實,他哪能受得了這個,心說我這大秦的帝皇,就算是面對着自己的夫人,那多多少少也得有那麽一點王霸之氣不是?總這麽一下子讓人家給抱住了,那可不是那麽回事啊……
于是乎,嬴高一回手就是一把,也不管入手處是個啥地方,一發力就把馮清給抱了起來,之後快步向自己的寝宮走去,他的思想實在是有點太累了,這個時候也正好需要換換腦子,好好放松一下自己。
……
當嬴高正換着腦子的時候,就在他剛剛還死死的盯着的地圖上面的某一處地方,時值秋冬之交,匈奴人最難過的時候馬上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