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還沒等朱家怎麽着呢,孫前卻是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嬴高的面前,臉上早已經是熱淚盈眶。
“公子大恩,孫前當真是沒齒難忘,公子在此停留片刻後便可從村後的小路策馬離開,我觀公子也是非常之人,若是離了這洛陽,想來洛陽城中的官吏也是難爲公子不得,不過小人有一不情之請,還望公子應允!”
說完之後,孫前接連沖着嬴高拜了數次,搞得他旁邊的女兒手裏面拿着好吃的都不知道應該吃還是不應該吃了。
“你心中所想之事,怕是我不能應允。”
讓孫前沒想到的是,自己的這個請求還沒等說出口呢,就被嬴高一口給回絕了,當時也不知道是應該繼續跪着還是應該站起來,在那裏那叫一個大寫的尴尬,但是在孫前的心裏面,感到更多的是絕望。
“你是想要請求本公子替你照料你的女兒吧?”
看孫前也算是一個性情中人,嬴高也并不想讓他的内心繼續受到煎熬了,索性直接點出了他的目的,然後目光直直的看向孫前。
“這……左右此事某也是想要替公子扛上一遭,但某若是去了,小女便是無人照料,獨自在這偌大的洛陽城又如何能夠過活,我觀其與公子倒是頗爲投緣,故而才鬥膽有此請求,若是公子當真是無意于此,便當某沒說便罷!”
看着孫前那決絕的神色,嬴高心說好家夥,倒是個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主兒。看來自己今天這第一家來的倒是對了,就這個孫前,自己以後可是能夠好生的利用一番。
“你的女兒,本公子不會替你照看,并非是本公子嫌棄你父女二人,這其中隻有一個緣由,那便是你的女兒會長久的陪伴在你的身邊,本公子又有何權力将其自你的身邊帶走?”
“公子的意思是……”
孫前仿佛能聽出來嬴高的話語裏面有着一些其他的意思,但是實在是沒啥文化的他又怎麽想都想不出來,隻能滿臉疑惑的問向嬴高。
“你之前的表現,本公子看你也算是一條漢子,今日本公子對你隻有一言相告,那便是日後别說是遇到那區區一個裏正,就算是縣令,郡守,甚至是大秦的三公,大秦的帝皇站在你的身前,你也要站直了,别彎腰!因爲這種種的事情,罪不在你!”
站直了,别彎腰!
這短短的幾個字就像是爲孫前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一樣,這樣的話,那是自己之前的三十年裏面壓根就沒聽到過的,但是在自己面前這個年歲不大的公子嘴裏面說出來,卻又顯得十分的合情合理,讓孫前不由自主的就産生了共鳴,産生了贊同的想法。
不錯啊,這個事本身的錯誤也不在于我啊,人家大秦的新帝早就有言,我們是跟洛陽的原始居民享受一樣的東西的啊,如今我們得到的不如他們,付出的卻要比他們多,這是個什麽道理?
孫前心裏面想着這些,一時間也不想替嬴高一死了之的,而是想要等到裏正叫來了這洛陽城裏面更大的官員的時候好好質問一下他們,他們爲何不遵守如今大秦帝皇的命令。
“公子之言,孫前受教了!”
又跪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孫前終于有點想明白了,有點知道爲何像裏正這樣的人會對像自己這樣的外來人越發的兇狠,就像自己眼前的這位公子告訴自己這樣,是自己沒有站直,在他們的面前彎了腰,也正是因爲這樣,他們才在自己的身上變本加厲。
“你且寬心,本公子今日就在這裏,就要看看這些洛陽城裏的官吏到底對于如今大秦帝皇的命令執行到了何種程度!”
嬴高淡淡的說了這麽一句,之後自顧自的吃了起來,孫前見嬴高如此,心說人家富貴人家的公子爲了自己的這點事兒都這樣了,自己這麽一個自打到了洛陽之後就謹遵各種事宜的老實巴交的大秦黔首,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想到這,孫前也是站起身來,拿起自己面前美味的食物開始吃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将會面對的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況,隻有吃飽了,才能有一把子力氣去面對那樣的情況。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身邊的這個神秘兮兮的公子究竟還有多少的能耐,但是自己已然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他相信,一旦自己要是真的死在這的話,這個公子是不會不管自己的女兒的。
桌案上的那些食物,按照朱家拿過來時候的想法,那可是六七個侍衛的分量,但是硬是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之内就被這孫前父女倆都給消滅掉了,甚至于朱家和嬴高倆人都沒怎麽吃飽。
而也正是在孫前和他的女兒倆人都在不停地打着飽嗝吃的相當的爽快的時候,他們這間四處透風的屋子外面傳來了沸沸揚揚的聲音,顯然是不少人到了院子外面,并且聽聲音那可都是來者不善的主。
“亭長,此處就是那孫前的住處,今日将我村總無辜之人射殺的罪魁禍首,便是與這厮同夥之人!”
這個時候的裏正正站在一個稍微比他年輕一點,身材也稍微高大一些的男子旁邊,向那男子低聲解釋着,顯然,這個男子就是這附近的亭長。
亭長這個官職,也就是之前劉邦在泗水亭犯事了的官職,這是個地方任命的不大的官,但是在平民百姓看來權力卻是不小,主要負責的就是這亭中的治安,相當于後世的派出所所長一類的官職。
所以這個裏正一看到嬴高在自己的村裏面殺死了人,第一時間就找上了亭長,雖說死了五個人在秦律裏面也算得上是重大刑事案件了,但是亭長卻并沒有去城裏面找縣令,而是自己帶着幾十個人到了孫前的家門口。
就這件事來看,這個亭長還是有着相當的私心的,雖說死了五個人的是重大案件,但是他一個亭長要是就把這個事兒給了了的話,最後再報到縣令那,縣令一高興,他可能在不久的将來就不是一個小小的亭長了。
畢竟洛陽是個治安什麽的都相當不錯的城池,這樣的事幾年到頭也碰不上一個,今天讓他給碰上了,他還能不好好的發揮發揮?
“哼,這區區一個屋中,又能藏的了幾人?若是那行兇之人已然跑了,便直接将這個孫前捉拿回去,到了縣令那裏也是大功一件,這厮原本就是自陳勝的反秦勢力而來,對我大秦百姓恨之入骨也是正常。到時立了這次功勳,你也算是有功之人,與我同去洛陽城中即可。”
這院子還沒等進來呢,這個亭長就已經開始盤算着自己會得到一個多大的功勞了,這話一說完,裏正也是心花怒放。
原來他還以爲跟着自己的五個人死了,自己也有一些罪責,現在來看,這五人的死還真就有可能給自己帶來不少的好處,他心說要是真能這樣的話,你們幾個還真就能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
但是當他們這一行人臉上帶着一絲絲的喜色剛要踏入到孫前的院子裏面的時候,裏正卻是被自己眼前看到的情形搞得一激靈。
隻見孫前家的房門現在正在大敞四開着,而門口的地方站着仨人,裏正定睛一看,可不正是之前跟自己對峙的那個玄色長袍的公子還有他的侍衛嗎,另外一人,則正是這屋子的主人,孫前。
裏正萬萬沒有想到,那公子一連着殺了五個人卻依然敢于在這逗留,要是敢殺人,那大秦範圍之内倒是不少人都敢,但要是說敢在殺了人之後堂而皇之的在那等着不跑,敢的人可就少了,因爲這秦律一旦要是落實在你的身上,你的身份可就不怎麽管用了。
“不論爾等是何人,倘若踏入這院中一步,丢了性命可莫要怪我等心狠!”
裏正和亭長剛才那些絲毫沒有避諱的話語已經是讓嬴高和朱家全部都聽見了,對于這些個貨色,嬴高心裏也是一丁點的善念都沒有。
要是大秦的基層官員全都是這些貨色的話,别說自己的什麽理想和政策能不能在各個地方順利的落地了,就是大秦的百姓能不能保證不反自己他都是有點不能确定的。
所以對于自己眼前的這些個蛀蟲,嬴高恨不能上去一刀一個自己就先把他們給解決了。
但是那些傳出去畢竟不好不是,怎地也得給人家一個死的理由吧,不能到最後傳出去就是你大秦的皇帝微服出巡,在路上看誰不順眼就給把誰給砍死,那樣的話,自己昏君的名頭估摸着也就跑不了了。
“你這厮之前殺了數個無辜之人,如今還敢在這裏大放厥詞?若不在此時跪地求饒,待得縣尉率領我洛陽縣城中的兵馬到了,端的是沒什麽好結果!”
顯然,那亭長看嬴高跟朱家倆人還不太像是啥都不懂的樣子,索性就先拿出縣尉和洛陽城裏面的兵馬吓唬一下自己面前的這倆人,根據裏正的說法,嬴高和朱家的身後一定是還有幫手的,要不然也不會一下子就把那五個大漢全都給射殺了。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人家殺了五個也是殺,再殺幾個也是殺,要是在自己的手裏死了人,亭長在面子上還是多多少少有些挂不住的。
但讓他們感到意外的是,在說完那句警告的話之後,嬴高和朱家還有孫前直接就自顧自的進入屋中去了,壓根就連亭長的這句話都沒聽完。
他們到底有什麽依仗?
亭長能在洛陽這樣寸土寸金人人都能吃飽穿暖的地方混在這個程度,那也并不是完完全全草包一個,現在自己面對的是個啥情況,是個人家壓根都不正眼看自己的情況。
但是有一點他卻依然想不明白,那就是嬴高跟朱家倆人要真是大有來頭的話,爲啥還會跟孫前這麽一個窮的叮當響的外來戶混在一起。
這裏面要說怪的話,那還得說怪這個裏正,這厮向亭長叙述這個事兒的時候,壓根就沒說嬴高爲啥會管這個閑事,也沒提收錢的這茬,就是說孫前跟不知道從哪來的一個公子勾結在了一起,将他手下的四五個大漢給射殺了。
這套說辭把亭長完全給帶溝裏去了,心說莫不是裏正這個家夥撞見了人家的好事兒,這才差不點讓人家給滅了口?
再加上這個孫前那是從陳勝的反秦大軍裏面歸化過來的,亭長的心裏面想到的就是倆字,反秦。
這要是孫前正在家裏面跟反秦勢力一起琢磨着啥不好的事兒讓自己給看見了,那功勞還有個跑了?
所以對方越是這樣硬氣,亭長的心裏面就越是犯嘀咕。
“公子,若是那些人等當真蜂擁而至,可如何是好?”
孫前在這洛陽城的管轄範圍内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當時吓得那是一顆心砰砰亂跳,又害怕萬一門外的好幾十人真的全部都進來了會對自己的女兒造成損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且寬心,就這些人等?連你這房門的一丈之内都到不了。”
朱家看自己身邊的孫前都成了這個樣子了,不由得嘿嘿一笑,輕輕松松的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孫前聽了這話,心裏面還稍微穩當了一點,隻是對嬴高和朱家倆人的身份更加的好奇了,這要是一般人,在殺了五個人之後會是怎麽一番表現,孫前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的。
亭長的話倒是相當的狠,但是半個時辰過去了,還真就沒一個人進入到孫前家的院子裏,等的朱家杜稍微有點着了急,心說這要是就這麽慫了,君上這一小天的時間豈不是也要白白的浪費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