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挂着個南海郡郡守的名,那是何等的自在,要是真的被嬴高給幹出了南海郡,真到了百越那廣袤的土地裏面,自己在百越還能有現在的威望嗎?那些百越部族的首領們能放過之前帶領着大秦精兵把他們幹到了姥姥家的自己嗎?
顯然,這些事兒任嚣的心裏頭都有答案,所以在現在事情已經鬧大了的情況下,他反倒還不知道咋對付扶蘇了。
正當吳芮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壓根就不知道該往哪爬了的時候,一個番禺縣的守軍急匆匆的就跑到了他的跟前,還沒等任嚣相問,直接就喘着粗氣開了口。
“大秦太尉蒙毅已然率衆到了城外,言及需得郡守與扶蘇公子一同前去迎接,若是郡守不能到城門迎接,太尉身後數萬大秦精兵,直接便要在明日将我番禺城池攻破!”
任嚣一聽,不但沒有什麽愁苦的情緒,反而是如獲大赦一樣到了扶蘇的身前道:“太尉已然到了我番禺之地,公子當與嚣同去迎候!”
扶蘇哪裏能不知道,任嚣這是怕自己在這繼續陳述他的罪過,這才想要用蒙毅來了這個事給打岔過去,但是蒙毅是啥樣的人,扶蘇心裏那是再清楚不過了,看着已經完完全全老實下來的任嚣,扶蘇暗自搖了搖頭,大踏步向城門處走去。
任嚣的身後,年輕的趙佗看着任嚣屁颠屁颠的跟着扶蘇的身後,不由得搖了搖頭,他知道,這一番的嘚瑟,不但肯定讓任嚣的大秦将軍之位不保,要是真回了鹹陽的話,性命能不能留下來都是兩說,趙佗雖然沒怎麽見過嬴高,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在這個大秦新皇那,這種事可能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揭過去的。
一臉的風霜之色,已經足以說明蒙毅這一路上的不易,但是在看到扶蘇的那一刻,蒙毅的臉上就像放出了光一樣,在他接到了扶蘇告知有刺客的時候,一顆心那可是都快要到了嗓子眼了,要是在這個當口扶蘇出了意外,他這個太尉怎麽向大秦的帝皇交待都是個問題。
“公子,這些時日,可還安好?”
壓根就沒理會旁邊想要套近乎的任嚣,蒙毅直接就下馬到了扶蘇的面前,如今的扶蘇,比在鹹陽城的時候又清瘦了不少,不論怎麽說,對這裏氣候的不适加上整日的憂思,的确是讓扶蘇很是吃了點苦頭,這些蒙毅都看在眼裏。
“扶蘇不才,有負父親囑托,不然何用太尉?”
這倆人一唱一和的,把任嚣整的那叫一個尴尬啊,好在寒暄了幾句之後,蒙毅和扶蘇就離開了城門,按照蒙毅的指示,直接往這番禺縣的縣寺裏走去。
蒙毅作爲大秦的太尉,自然代表的是大秦的帝皇嬴高,所以這用後世的話說那就是帶着聖旨來的,你任嚣要是不服的話,那這罪過可就大了。
“按照君上的旨意,南海郡守任嚣,若是身體抱恙,可由随行鹹陽宮醫者醫治,而後随我返回鹹陽,不知你的病情此時如何?”
“這……這數日之間已然時候有所好轉!”任嚣咬着牙回答了這麽一句。
“但今日扶蘇公子遇刺之事,你身爲這南海郡的郡守,可知罪?”
“嚣一時不察,緻使公子險些遭受了反秦人士吳芮的毒手,嚣實在是罪無可恕……”
蒙毅站在這裏,帶給任嚣的壓力實在是有點太大了,他一丁點想要反抗的想法都沒生出來,幹脆直接就跪在地上認了罪。
“那吳芮……現在何處?”
“已然遣人去尋,但……這厮怕是已然不在番禺縣城中。”
“啪!”
蒙毅直接重重的一掌拍在了自己坐着的椅子扶手上,他知道,面對任嚣這樣的選手,你越是強勢,他就越是心虛,所以他必須得保持這樣的威壓,直到把任嚣心裏的那點小心思徹底的擊碎,然後在把他帶走。
隻有這樣扶蘇才能在自己走之後漸漸的掌控住南海郡的局勢,不然然的話,就算是自己帶走了任嚣,那他身後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在日後爲難扶蘇。
“今夜若是不能找到吳芮,這刺殺公子的罪責,便要算在你這南海郡的郡守監管不力之上!”
蒙毅雖然說的眼中,但是監管不力是什麽罪過,這跟刺殺的死罪比那可是輕了不知道多少倍了,任嚣聽了這話,心裏面不由得就是一松。
但是趙佗已然知道,到這個程度,任嚣心裏頭的那一點激情幾乎已經被蒙毅用鈍刀子給磨沒了,趙佗不得不佩服這個相貌平平卻位居大秦三公之首的人,心說看來這大秦沒了始皇帝,還是有能鎮得住場子的人在的。
任嚣心裏面已經決定了,就算這吳芮找不到,自己就跟着蒙毅回去得了,他相信就以現在自己在南海的這個尿性,那反秦了也絕對抵擋不住大秦的鐵騎,所以沒有反秦,他心裏還是認可的。
但蒙毅的話音還沒等落下呢,一名被蒙毅留在縣寺門外的禁衛忽然之間到了蒙毅的近前,直接高聲的報道:“門外一人,自稱是受了君上之命,将那吳芮捆了前來獻給太尉。”
“哦?君上之命?速速請進來!”
沒多大一會,隻見衣衫褴褛但卻身材依然高大威猛的英布像提着一隻小雞仔一樣一隻手拎着一個人就大步流星了走了進來。
任嚣一看這架勢倒是來了精神,定睛一看,這大漢手裏的人可不正是幾個時辰之前還在跟自己信誓旦旦的說今夜就能取了扶蘇性命的吳芮嗎?
但是再往上一看,任嚣怎麽覺得這大漢也這麽面熟,一回想才想起來,這家夥不就是之前跟在吳芮身後的那個大漢嗎?這一下子,任嚣的小心髒都是劇烈的跳動了起來,自己和吳芮之間的那點協議,貌似這個大漢可都知道啊……
“太尉,公子,某乃是郡守在陳郡之時收服之人,名曰英布,之後便一直跟随在這吳芮的身側,得知其在北地戰敗之後心中尚有一處反秦的絕佳之地,某便悄然跟随其到了此處,這厮果然想要以刺殺公子來脅迫任嚣反秦,幸而公子機敏,這才躲過一劫,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那窗外的竹簡,便是你扔進來的?”
“事态緊急,爲免被吳芮發覺,某也隻能出此下策,并未直接與公子碰面。”
英布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好像自己做的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
“太尉可知,若非是此人的竹簡,扶蘇今日定然遭了吳芮的刺殺,南海郡的形勢怕是便會大亂!這區區一片竹簡,端的是爲我大秦挽回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啊!”
扶蘇當然知道,要是沒了那一片救命的竹簡的話,自己身死事小,自己死了之後所造成的連鎖反應才是不得了的大事。
“如此看來,英布将軍當真是我大秦的英雄啊!”
“太尉,公子,某不過是戴罪之身,承蒙君上不棄,這才可爲大秦正統效命,若說是何人救了公子的性命,那歸根到底還是君上的安排,若非是君上在陳郡之時就給了某便宜行事之權,某怕是在北地就歸了鹹陽……”
“君上能在陳郡之時便思慮到今日之事,當真是奇才啊!我大秦到了君上的手中,當真是大秦之幸事啊!”
蒙毅把這其中的關系稍微捋了一下就看出來了,在這其中起到最關鍵作用的既不是自己也不是扶蘇,而是嬴高一早就留在吳芮身邊的英布。
要不是英布一直緊緊的跟着吳芮,扶蘇又上哪能知道有人要刺殺自己的事兒,非常有可能在睡夢之中就遭到了不測,那樣的話,任嚣可就不是現在這副德行了,吳芮更不會是現在這般模樣了。
所以蒙毅和扶蘇心裏都明白,這個事沒别的,還是嬴高安排的好,之前英布這個人是誰他倆都不知道,而如今,相當于人家救了他倆一命,這個戲法,也就隻有嬴高能隔着這麽老遠變出來了。
任嚣一看現如今在英布的手裏像一個小雞仔一樣,壓根就沒有脾氣了的吳芮,那心裏面簡直就是氣不打一處來。心說要不是你這厮橫插一杠子,哥哥我說不定已經榮歸故裏了,這尼瑪整出來刺殺這麽一出,搞得老子那是兩面不是人啊。
一邊想着,任嚣一邊上去對着吳芮的肚子就是一腳,之後又想再補上幾腳,但是被蒙毅一伸手就給阻止了。
“莫要壞了這厮的性命,這厮爲何單單到了此處,等到我等會鹹陽,君上自有定奪!”
蒙毅的話意思也很明确,那就是在警告任嚣,讓他可别在這演戲了,不論是他們還是嬴高,都不是傻子,你任嚣的屁股底下要是那麽幹淨的話,那吳芮能就單單來這找你了嗎?
聽了蒙毅這番話,任嚣又是狠狠的瞪了一眼被自己踹了卻依舊是一言不發的吳芮,這才安定了下來。
吳芮之所以一言不發,那是因爲在他的籌謀和他的自信被英布這麽一個看似莽撞的大漢給盡皆擊破了之後,對于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當自己被英布手中的刀架在了脖子上的時候,他還并沒有那麽的慌。
但是當英布說出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歸順了嬴高,并且提前把刺殺的事兒提醒了扶蘇之後,吳芮心裏面的挫敗感油然而生。
他被稱番君,自打在番陽打下一片天地開始,還沒有人能像英布,或者說是幕後的嬴高這樣忽悠過自己呢,自己的所有計劃可以說是雞飛蛋打。
他知道,等到到了鹹陽之後,等待自己的将會是不知道哪一種大秦的酷刑,總之,不會讓自己簡簡單單的死就是了,所以這個時候的吳芮,雖然還有一口氣,但是和死了也沒啥區别的,别說任嚣踹了他幾腳,就是給他一刀他依然會是這麽個熊樣。
随着東方泛起了一絲絲的魚肚白,南海郡的天色算是确定下來了,雖說有驚無險,答案卻也算是圓滿。
蒙毅看着吳芮被押送下去,任嚣交出了自己掌管的南海郡郡守信物與南海郡大軍的兵符,雖說是一夜未眠,但也暗自松了口氣。
心說君上交給自己的第一個任務,算是沒辦砸了,不然的話,自己的這個太尉就是嬴高再想讓自己幹下去,自己也沒有那個心氣了。
連跟扶蘇叙舊的時間都沒留,天色一亮,蒙毅便着任嚣将那些個他在這南海郡任命的官吏全部召集到了番禺縣縣寺裏面。
當着這些人等的面,蒙毅說出了如今大秦帝皇嬴高的诏命,将任嚣召回鹹陽,而南海郡的一切事物,包括那近三十萬的大軍,都要由扶蘇管理,而在南海這一郡之地,扶蘇有權罷免或是任命一切官職。
蒙毅還有言,待得他回到鹹陽之後,嬴高還會從鹹陽給扶蘇派出一些老秦子弟前來南海幫助扶蘇治理,若是這些原本的官吏不能使得扶蘇滿意,那隻能是被換掉了命運。
說完了這些敲山震虎之言,底下那些個已經安逸慣了的官吏們果然是臉上都顯露出了一絲凝重。
他們萬萬沒想到,之前明明就是始皇帝心血來潮才派人來攻打的百越,在嬴高成爲大秦新帝皇的時候竟然把這個地方上升到了這麽重要的程度,派了一個皇子專門負責這裏的事兒,這可就不是鬧着玩的了。
站在人群裏面的趙佗也露出了一絲的沉思,但卻并沒有站出來表露任何的傾向。
他知道,南海郡還真就不止是走了一個任嚣就能完完全全掌控住的,扶蘇到底有沒有這個能耐,他還真就得好好觀察一段時間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