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梁說着話,語氣和之前相比已經是沒有那麽的和善了,顯然是覺得張良這這番話乃是杞人憂天之舉。
自己作爲這反秦聯盟的武信候,當然會把方方面面的情況都考慮進去,一個從來都沒怎麽用過兵的公子高,在項梁的心裏顯然還沒到讓自己畏畏縮縮的程度。
的确,項梁是這反秦勢力真正意義上的盟主,但是張良是啥人,人家刺殺過始皇帝,刺殺過大秦儲君,這倆事兒幹了之後,要說這個天下還有啥張良不敢幹的事兒,那好像真就挑不出來啥了。
所以說你項梁雖然自我感覺不錯,自己給自己刷了非常之多的存在感,但是在人家張良這可能還真就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好使。
“哦?既然如此,那不知武信候是否知曉之前那陳縣縣令,直接被公子高從範陽縣委派過來的秦人徐公,還未等陳勝的大軍到了就直接放棄了陳縣,轉而在陳郡周邊的山中活動,而最終輾轉多處到了江東,正是投靠在了武信候的麾下,而如今,這厮怕是早已經回到了陳郡吧?”
“嘶……”
這話從張良的嘴裏說出來,項梁一時間可就不知道怎麽回應了,的确,張良一說他想起了之前在麾下的一個幾百人的小勢力,那首領的确被麾下之人稱之爲徐公,但卻隻言是颍川人士。
而且正如張良所說的那樣,好像是在他們渡江向西的時候開始,就再也沒見過此人,因爲到了那個時候項梁對于幾百人的小勢力實在是沒啥精力關注了,所以也就沒在意。
但是要是此人真的像張良所言,是老秦人,還是嬴高的鐵杆,那他在自己麾下的那段時間到底是個啥目的,是不是嬴高派來的,可就太值得深究了。
張良沒理會項梁的沉思,見自己的這一針猛藥好像還真就起到了點作用,又自顧自的繼續說了起來。
“壽春乃是九江郡治所在,其位置對于大秦而言不甚重要,但對于将軍而言卻是十分之重,之前一直是少将軍率軍在壽春駐守,那公子高就在陳縣,自然是知曉的,并且據良所知,之前突襲壽春,秦軍之中定有高人,兩萬對兩萬,竟然一夜之間壽春就易了主,爲何等到我軍前去反攻之時,便又十分輕易的放棄了壽春,這其中一旦有甚變故,後果怕是不堪設想啊……”
張良也并不是神仙,他之所以急匆匆的來到了項梁的屋中,就是因爲自己之前一直覺得這一次反秦聯盟成立到現在有點太過順利了。
他當然記得之前在陳縣的時候雖然也稍微有點淩亂,但是人家公子高可是指揮有方,自己精心準備的那些個陷阱要是換成一個不太行的家夥來的話,那很有可能連命都留在那,但是嬴高顯然不是不太行的,而是非常行的。
而張良自打中了嬴高一箭但僥幸逃出之後,光是養傷就養了兩三個月,嬴高那一秦弩射的是結結實實,要是運氣稍微差那麽一丢丢,張良那天基本上就挂了。
養好了傷,張良沒幹别的,幾乎就是走南闖北的研究嬴高了,而且這一研究還真就研究出了不少東西,他剛才跟項梁說的這些,就算整個反秦聯盟裏面除了他怕是也沒啥人知道。
就嬴高這樣的人,一個壽春要是讓他好不容易給打下來了,最後卻又一下子就吐出去了,張良相信他是不會像這樣一直無動于衷的,這和之前他費盡心思了解的那個大秦儲君公子高相差的着實有點多了。
但是張良這一次縱然是發覺了這一點,卻還是沒能想到嬴高到底會用什麽樣的方式來對付人數遠遠多于自己的反秦聯盟,陳郡就那麽大一塊地方,你也就是那十五萬人馬,就算是硬碰硬,遠離鹹陽的嬴高也不合适啊……
張良隐約感到嬴高的反常就反常在他對于失去了壽春的反應上,但是很遺憾,那個一臉正氣,沒啥表情的陳嬰在張良之前的了解中也的确是個貨真價實反秦勢力裏面的硬貨,所以在張良的心裏,這個疑點暫時還無解。
“公子可知,這反秦之事,并非是一個韓國,或是我一個楚國便可以左右的,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此番我等好不容易齊聚在此,若是前怕狼後怕虎,就算到時當真将公子所言的這些疑點盡皆解開,我等又剩下多少銳氣,那趙國,魏國,齊國之人又如何能真心配合?”
屁股決定腦袋,在這個時代顯然也是成立的,項梁坐在了這個盟主的位置上,那他就得爲這一次的戰争負責。
在這囤聚幾天是他的計謀,要是在這囤聚個一兩個月的話,就算是糧草的消耗都不是一般的勢力能夠承擔得起的,到時候你再以這樣虛無缥缈的理由而躊躇不前的話,那麽你這個盟主自然也就是名不符實了。
“按照武信候之言,此番七月二十五攻取陳郡,乃是一箭在弦上之局?”
張良獨來獨往慣了,心裏的确是也沒想的那麽周全,聽項梁這麽一說,他的臉色倒是也沒之前那麽難看了,最起碼項梁這個盟主并不是啥話都聽不進去。
“不錯,除非公子能在這短短的一日之中發覺那公子高雖我軍的圖謀,不然的話,此番三路大軍攻打陳郡乃是勢在必行之事,能否将大秦的十五萬大軍在此擊潰,全看這一戰!”
顯然,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就是你要是沒有十足的證據,那可别在這攪和了。
其實就算是有了張良這一次的這些提醒,對于這次攻打陳縣,項梁的信心還是十分的足的,因爲不論從戰略還是戰術上來看,嬴高這一次的反應實在是都有點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