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黑燈瞎火的也沒瞅清抓住自己的是什麽人,匆匆說出一句之後,一把推開周文的手就不知道往哪跑了。
其實就算那人看清了周文的面相,他也不一定能認識周文,周文帶着的這号稱十萬大軍,裏面也就是一大半知道他們的現在跟着的将軍叫做周文,見過他的那就更加的少了。
甚至還有一些個剛來不長時間的壓根就不知道周文的名字,還以爲他們現在是跟着陳勝去攻打鹹陽呢。
這樣一支所謂的軍隊,那一旦遇到啥讓他們害怕的事,當然是望風而逃,真正想要上陣和秦兵厮殺一番的,恐怕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
周文本來想的挺簡單的,就打那麽一小下,能打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思路可以說是相當的明确,所以他壓根就沒想到城裏區區三萬的秦兵敢對自己這泱泱十萬之衆做什麽。
但他面對的是啥樣的人啊?是嬴高,是大秦的儲君,是有着兩千多年智慧的一個怪胎,嬴高才不會管你手下有十萬還是二十萬呢,因爲人家壓根也沒想用那三萬秦兵去攻打他們。
要是周文聽到了之前幾天嬴高和蕭何的對話的話,恐怕會氣得吐血,因爲早在得知了周文分兵十萬進攻洛陽的當天,嬴高就定下了對付這十萬大軍的政策。
嬴高和蕭何說出的原話就是:“這區區一個周文,當是還不到動用這三萬大軍的時候……”
而現在,果然事實就按着嬴高的原話去了,三萬大軍還好好的待在洛陽城外的大營裏面,這邊周文的十萬大軍卻亂成了一鍋粥。
摸爬滾打了一圈之後,周文終于找到了一個他剛剛任命的副将,這個家夥倒是個死心眼子,不但自己沒跑,還在那一個勁的把準備逃走的那些個黔首們往回拉着。
“爲何衆人如此驚慌?那章邯率軍明明駐紮在距離此處有些距離的其他縣中,我等已然派了斥候監視,爲何會有人傳言章邯攻至了這裏?”
可下算看到了一個托底的人,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周文當然得了解好情況。看到了這個副将,周文在驚怒的同時還是十分敬佩自己的眼光的。
這個副将,那是他一天前才剛剛提拔起來的,他看中的,正是這個年紀并不大的小夥子身上的認真勁,才到了隊伍裏短短的兩三天,就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幫助那些個素不認識的黔首了,他被周文封爲自己的副将,不少人倒是也服他。
見周文有此一問,這年輕的将領依舊沒有停下手裏的活計,依然在疏導這四處逃竄的反秦大軍。
“章邯自然是不在此處,至于這十萬大軍爲何如此,便要問那邊點火之人了,火起之後,有人高呼章邯至矣,這才吓跑了這等并未參加過任何征戰的黔首。”
那副将語氣非常平穩,似乎一丁點都沒受到自己身邊之人大亂的影響。
直到這時,周文才好好的看了看周圍,他發現自己身邊的這個副将并非是在阻止這些個黔首逃走,而是在指導他們四散開來,往人少的地方跑,這一下子,端的是讓周文火冒三丈。
“你這厮這是在作甚,還不快随我穩定軍心,若是按照如此情形,這十萬大軍一夜之間便全都沒了!”
周文的氣急敗壞并沒有讓這名副将有什麽變化,依然是不緊不慢的引導着慌亂的黔首,良久之後,才回首看了看周文,再次張了嘴。
“你這十萬,也敢稱之爲大軍,我來此,乃是爲了我大秦黔首在慌亂之中不至相互踩踏至死,至于你的十萬大軍,莫非閣下這大夢還未醒來?”
“你……乃是何人?我與你并無仇怨,爲何破壞我攻取洛陽的大計!”
事到如今,雖然人品不咋樣但是腦袋還算得上是相當聰明的周文當然看出來了這小子跟自己可是尿不到一個壺裏面去了。
“若你并非貪心之人,推了吳廣的這份差事,怕是還能保的性命,但你這厮亦是個不學無術之輩,這區區十萬臨時組織起的黔首,便妄想攻破那固若金湯的洛陽,真真是癡人說夢!”
“這……你是秦人!”
周文聽到這,終于明白了自己面前這個家夥的身份,但見這人不過是孤家寡人一個,手中還并沒有什麽兵器,于是乎也并沒有就此離去,而是偷眼向四周看去,想要找一找有沒有跟自己一樣很早就跟着陳勝的元老,然後一起把面前這厮給結果了。
“原本公子遣我來行如此差事,我心中尚有不甘之情,如今得見這所謂十萬反秦大軍竟是如此一番景象,當真是應了公子之言,對付爾等,又何用我大秦的精兵,我等百來人走上一遭,你這所謂十萬大軍便是土崩瓦解之勢!”
周文這回聽完之後,心裏感覺有點不是那麽回事了,再細看自己面前的這個人,雖然胡子刮得十分幹淨,但細看可不是個年輕人了,至少也得有三四十歲的年紀,再結合他嘴裏說出來的話,周文斷定這人可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秦兵。
一念至此,周文還哪裏敢在這停留,這要真是人家的将領到了這,沒點依仗還能放了自己走出去?
趁着夜色,周文再不言語,直接就是一個轉身,想要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嗖!”
幾乎和周文轉身的同時,隻聽夜空中一聲幹淨利索的響聲傳來,在之後,就是剛剛轉身轉了一半的周文的一聲慘叫。
“啊!!!!”
再看那名‘副将’,正手中拿着一支半個手臂長短的袖珍秦弩,臉上還挂着一絲驚喜之情。
“公子臨行之時所贈的物件,還真不是凡品!”
看着倒在地下半死不活的周文,他嘴裏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緩步走了過去。
“你這厮……留着也是我大秦的活該,也罷,便上路去吧!莫要忘了,破了你這十萬大軍,取了你性命之人,乃是大秦将軍司馬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