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生這麽一喊,殿外隐約聽見了的衆臣們頓時慌亂了起來,他是個什麽心思,嬴高哪能不知道,當下沒等他喊出第二聲來,上前就又是一腳。
兩腳下去,嬴高算是也看出來了,這厮不過是個軟腳蝦而已,啥功夫沒有,還不如自己,于是乎上去那是一腳接着一腳啊,嘴裏念叨着:“讓你毒害父親……”
經過了這一小段時間的反應,始皇帝麾下的禁衛們終于開始履行自己的職責了,他們數人護佑在始皇帝的身側等待着醫者的到來,另外數人拉開嬴高,将已經是鼻青臉腫的孟生控制了起來,這厮嫌疑最大那是肯定的了,但是始皇帝生死未蔔的情況下,侍衛們當然不能把他就地正法。
反過來看扶蘇和胡亥,可就沒有嬴高那樣的勇猛了,扶蘇是流着淚一直盯着始皇帝,而胡亥則是已然呆立在當場,好像不知道這裏到底發生了啥的樣子。
這邊孟生才剛剛被拿下,門外已然是一片嘈雜之聲,顯然,衆臣聽聞此事全部都坐不住了,沖了過來。
始皇帝要是真的沒了,這儲君的位置卻還沒定下來,這大秦不亂,還等啥呢,更何況這一次始皇帝稱病,已經有了一段時間了,要不是到現在感覺要撐不住了,又如何能急匆匆的把遠在陳縣和上郡的嬴高和扶蘇召回來呢?
好幾十号人,烏央烏央的就沖到了始皇帝所在的門口,并且幾乎每一個都想要率先擠進去看看到底是個啥情況,場面那是一度十分的混亂。
“諸公如此急切,莫不是盼着君上早日歸西?”
終于,就在那大門都快要被擠破了的時候,一個頗有點陰冷的聲音終于冒了出來。
說話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後面并沒有急于向前沖擊的趙高,隻見此時的趙高,臉上不知道爲啥湧現出了一股子紅色。
“中車府令莫要信口雌黃,我等乃是爲了關心君上的身體,屋中之前屢屢傳出打鬥之聲,若再不入内,後果不堪設想!”
出言反駁的,正是沖在前面的蒙毅,蒙毅和趙高,顯然是最尿不到一個壺裏的倆人了,
“君上不在朝堂的這些時日,諸多事宜皆是由左相負責,如今我等在此騷亂,于大秦而言又有何益處,就算是入内,亦是要由左相帶領,不可如此多人全部入内!”
趙高這一句話說完,衆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了李斯的身上,的确,論資曆,就算是馮去疾也比不上李斯,論對大秦的貢獻,連郡縣制都是李斯提出來的,他要是說話,這裏面也的确再沒啥人敢反對。
李斯這個時候成了衆人的主心骨,他也的确是随着趙高的話站了出來,然後點了十個左右的官吏,言明與其一同進入屋中,其餘人等,自然是隻能在門外等候了。
這十來人裏,馮氏父子,章邯,蒙毅,趙高和幾名禦史全部都在列,可以說各個勢力都有了代表,這麽一來倒是也沒人反對,于是李斯一推門,率先進了屋中,但沒人看到的是,李斯推門進屋的那一刻,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身後的趙高,而趙高,則露出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衆人進入屋中的那一刻,嬴高等幾人的動作和之前并沒有什麽差别,扶蘇依舊是緊緊的盯着始皇帝,幾乎無視了衆人的進入,而嬴高和胡亥卻都看向了門口,嬴高的目光不住的在來的人臉上逡巡,而胡亥,則是看着自己的老師,露出了一絲解脫了一般的神情。
最終,嬴高的目光放在了趙高的身上,并且死死的盯着他,但趙高的首要注意力卻并不在嬴高的身上,他進到屋中之後,首先看向了倒在床榻上一動不動的始皇帝,之後看到地上被禁衛控制起來的孟生時,倒是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色,但又很快的消失不見了。
“君上爲何如此?”
走在最前面的李斯責無旁貸的問出了這句話。
“吃了這厮所獻的丹藥之後,即刻便昏死了過去!”
這一次,嬴高可沒等别人的回答,他知道,這裏面肯定有事,而他要做的就是,當一個稱職的攪屎棍。
從孟生在始皇帝倒下那一刻的反應以及趙高進入屋内後發現孟生在此處之後的反應上來看,嬴高的心裏已經有了些想法,隻不過,他得先把火燒的旺一點,不然的話,有些事兒還真就不一定能完全看出來。
“公子慎言,孟生乃是君上用了數年的方士,這數年來一直爲君上提供丹藥,若是孟生想要坑害君上,何必等到今日這衆目睽睽之下?”
果然,就和嬴高預料的一樣,他的話還沒等完全說出口,那邊反駁的言語已然就到位了,這速度,不可謂不快,而說出這話的人,那還用問,自然是咱的中車府令……
“至于爲何等到今日,本公子又不是那幕後主使之人,自然不知,中車府令當真好大的雅興,沖入屋中之前倒是積極,來了之後不思先看父親情形,卻是先爲這惡毒的方士辯護了一番,個中情形,當真是發人深思啊!”
“你……”
到了嘴邊的話被趙高生生又給刹住了,他忽然間意識到,自己要是再和嬴高争辯下去,人家是站在始皇帝一邊的,自己可就變成不顧始皇帝死活了。而目前來看,雖然自己的計劃可能稍微出了丁點的岔子,但唯一的影響就是孟生沒有全身而退而已,這在趙高的心裏,那都是小事。
“既然如此,煩請左相上前查探一番君上情形,這屋中之人,也唯有左相能擔此任了。”
李斯聞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他雖然年歲大了點,但是這些年在始皇帝的面前那也是一直恪守禮儀,從沒有過半分的僭越之舉,如今趙高推舉他去看看始皇帝的情況,面上看分明是因爲他并不在在場的三個皇子任何一人的派系之中。
于是乎,在衆人的注視下,李斯的手顫顫巍巍的伸向了始皇帝的口鼻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