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始皇帝縱然早年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生性角色,但卻也從來都沒這麽想過問題,在這個時代,這樣想問題那可是怕日後有可能會遭受天譴的。但他細細品一品,發現嬴高這番話還真是有點話糙理不糙,再加上有了之前東郡隕石刻字之事的教訓,始皇帝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回應嬴高的話。
打鐵就得趁着熱乎勁,這個道理嬴高當然再明白不過了,見始皇帝臉上出現了猶豫的神情,索性把把牙一咬,矮下身來行了一番大禮,之後再次張開了嘴。
“高猜測,此事又是别有用心之人,費勁人力将之前父親沉入江底的玉璧取出,方才有了此事,取玉璧确是大海撈針之事,而一旦成功,不論說出何言,足以愚弄天下人!”
嬴高再怎麽膽大,也不能對始皇帝說人家這就是爲了忽悠你的,所以才說這是爲了愚弄天下人,起碼這話在始皇帝聽來還能舒服一些。人最難的就是認清自己,雖然身邊人人都知道始皇帝沒了年輕時候的魄力,但是他自己恐怕并沒有意識到。誰要是說了,誰恐怕就要倒黴了。
嬴高這畢竟是兩千多年後的先進破案思想,應用到始皇帝的身上,的确還是有一定的難度,始皇帝雖然有點心動,但一時間還是難以抉擇,畢竟這挺長的一段時間内,一旦發生了類似的事他還是習慣于找到自己認爲有着通天徹地之能的孟生算上一卦,看看這裏面到底是什麽寓意。
在始皇帝想來,人家孟生那才是有根有據的事兒,而嬴高這個,在他眼裏就像是在那撞大運似的,萬一像上次似的猜對了還行,萬一猜錯了,上天降罪下來,還不是得自己這個千古一帝在上面頂着。
“此事容我再思慮一番,你且回府中,待得明日朝堂上再行商議,明日之前,此事不得使任何人知曉!”
一聽始皇帝開始唠這種嗑了,嬴高就知道自己這便宜老爹對于那些個能掐會算的方士抱有的期望還是十分大的,這讓他有點慶幸自己沒當着始皇帝的面質疑孟生,孟生在始皇帝心裏的地位,可不是随便說說就不行了的。
回到府中,嬴高當然沒把這麽大的一個事兒自己憋在心裏,現在的他和剛來的時候可不一樣了,現在他可是有智囊團的人,于是乎,馮劫,蕭何和曹參幾人湊到了一起,研究的正是如今鹹陽宮裏的不傳之秘。
他們研究出了啥結果暫且不論,反正數個時辰之後,曹參卻是帶着倆遊俠出了嬴高的府門,所去之處嘛,正是距離鹹陽城不遠處的華陰縣。
次日的朝堂上,百官齊聚之時,始皇帝沒有再行遮遮掩掩之事,把這玉璧的事直接在朝堂上宣布了出來,在這些大秦官吏們一個個皺着眉頭隻敢低聲議論的當口,始皇帝又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彈。
根據始皇帝所說,他昨日已經找了孟生占蔔了一番,所得出的結果就是如果想要躲避那名黑衣人的預言,須得做完兩個事,第一個是遷移,第二個是出巡。
這兩件事一出口,衆官吏倒是先對這個遷移顯得十分排斥,畢竟這些官吏在鹹陽城裏那都是經營了許久,萬一始皇帝腦瓜子一熱把都城遷移到别的地方去,他們也都得跟着過去,這可是大家都不願意的。
足足用了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這幫人才在已然是白發蒼蒼的李斯的倡導下,形成了一個由大秦百姓代替始皇帝遷移的想法,這個想法也得到了始皇帝的首肯,畢竟遷都對于統治者來說并不是啥好事,這一點始皇帝還是知道的。
但是到了研究這出巡的時候,提出異議的人可就沒那麽多了……
嬴高在隊伍裏面冷眼旁觀,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得出了結論,這顯然是一個溫水煮青蛙的伎倆,先抛出遷移這麽一個既有爆炸性又留有活口的事兒來,其最終目的,就是把衆人的注意力給吸引過去,等到遷移這個事兒解決了之後,到了出巡的時候,左右始皇帝之前都已經出巡過好幾次了,泱泱大秦哪沒去過,這誰要是站出來反對,那豈不是自讨沒趣嗎。
“唉,看來老爺子還是更相信那麽所謂的孟生……”嬴高心裏如是想到。
當然,也不能說始皇帝就偏信孟生,而是這個時代對神明天道的敬畏,這可不是嬴高的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上一次熒惑守心和隕石刻字的時候,始皇帝正好在嬴高的身邊,旁邊也沒啥佞臣提出反對意見,算是讓嬴高鑽了個空子,但是這回嘛,可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但别人不知道咋回事,嬴高可是知道,嬴高心說這你要是真去出巡了,鹹陽城你可就回不來了,十來個月之後就是你的死期,到時候你一手創建的大秦帝國是怎樣一番景象,怕是現在說了你也不能信。
到了這個時候,嬴高的扶秦之路就來到了一個有點寬的十字路口了。
要是在這玉璧的事兒上嬴高裝一裝鴕鳥,不橫插一缸子的話,放任始皇帝去出巡,自己在鹹陽城裏那也是大有可爲的,畢竟按照正常的安排,在鹹陽城裏面主持大局的正是自己嶽父的老爹馮去疾,還有不遠處的扶蘇和蒙恬,這都是自己能利用一番的力量。
到時候萬一趙高還是整那弄虛作假的一出,自己不讓扶蘇犯傻也就完了,退一萬步說,就算扶蘇還是抹了脖子,自己作爲這一兩年始皇帝相當器重的皇子,就挑起大梁幹他娘的也就完了。
而自己要是在這個事兒上不裝鴕鳥,那好的結果就是始皇帝不去出巡了,自己還多了這麽個玉璧的事兒能抓一抓趙高的把柄,一旦有了突破口,把趙高這厮廢掉,自己的扶秦之路自然也會順暢許多,畢竟始皇帝啥時候死對于那些蠢蠢欲動的勢力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