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遼東這幾年來,方正化日子過得惬意的很,再不需要在宮中和其他秉筆太監勾心鬥角。來遼東之前,因爲建奴的關系,宮中的大太監們人人視遼東鎮守太監這個位置如蛇蠍,生怕落在自己身上。而現在,宮中的太監們誰不羨慕方正化!
建奴被徹底驅逐,遼南已經三年沒見建奴的影子,有平遼侯的大軍在,旅順成了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平遼侯爲人慷慨,對方正化也非常尊敬,讓方正化頗爲滿意。
特别是這兩年來,平遼侯一個又一個的新點子出現,玻璃鏡子,香煙,香皂,罐頭,各種新奇的東西陸續出現,爲平遼侯帶來大量的銀錢。而平遼侯慷慨的很,也沒有拉下方正化,在鏡子作坊,在香煙工坊,都給了方正化幹股,每年收益便有上萬兩白銀之多。
而三年來,除了建奴少數幾次入侵遼沈,遼東幾乎沒動刀兵,方正化這個監軍太監事情一點也不忙。除了朝廷撥往遼東鎮的糧饷物質需要他過手管理以外,其他的軍務平遼侯手下将官管理的妥妥的,不需要方正化操心。
聽聽小曲,喝喝茶,這樣的日子仿佛神仙一樣。
“幹爹,商務司陳主事來了。”幹兒子劉福掀起簾子走進了房間,先跪地磕了頭,禀告道。
“哦?快扶我起來。”方正化反應了過來,連忙擺手讓唱昆曲的優伶停下,連忙坐起身來。
以方正化的身份,在旅順城中就沒有幾個值得他正視的,不過商務司主事陳壽閣卻是不同。
商務司主事沒有品級,并非大明吏部注冊官員,然而卻管着遼東鎮一應商務。海鹽,鏡子,香煙,等遼東鎮一系列生意,都在商務司管理之中。
對陳壽閣,方正化不敢小觑,而且,方正化現在正有求于陳壽閣。
“陳公公,下官有禮了。”陳壽閣笑呵呵走進房間,做勢就要磕頭。
“哈哈,都是自家人,快快免禮,賜座。”方正化笑眯眯的吩咐道。
有小太監搬來了錦墩,沏好了香茶,等陳壽閣飲了一口茶水,方正化才笑眯眯的問起來意。
“公公上次說的事情有了眉目,”陳壽閣笑呵呵道,“最近一段時間,鏡子作坊擴大了産能,商務司經侯爺批準,決定開拓江西市場,前段時間公公不是說有個侄子想做生意嗎,我一想,幹脆便把江西鏡子經銷權給您侄子。”
方正化頓時大喜:“那感情好,多謝壽閣你了。”
旅順産的鏡子現在行銷整個大明,一面巴掌大的鏡子便價值數十兩銀子,一面一人高的鏡子價值在兩千兩銀子以上。若是能得到鏡子的經銷權,那簡直是銀子滾滾而來啊!
陳壽閣又寒暄了幾句,說等過上兩日便可以去商務司走程序了,然後便告辭而去。
“來人,繼續唱。”方正化心情舒暢無比,讓優伶繼續唱昆曲,自己則掏出一隻銀盒,從中取出一支香煙,一旁伺候的小太監忙拿起火鐮幫他點燃。
連續抽了兩支香煙過後,方正化感覺有些困,便趕走了戲班,準備睡一覺,就在此時,手下來報,平遼侯派人來了,有奏疏請方正化一起署名。
需要平遼侯和自己一起署名的,必然是大事,方正化頓時沒了困意,讓人把奏疏送到眼前,看了後,頓時有些心驚。
原來,平遼侯竟然要出兵朝鮮。
這些天來,朝鮮發生的事情方正化也有些耳聞,但對方正化來說實在太遠,畢竟朝鮮隻是大明屬國而已,和大明并非一體。
而現在,平遼侯竟然要出兵朝鮮,而且是采取先斬後奏的方式,說什麽漢城被叛軍攻占,朝鮮王避居江華島,出兵晚了恐怕朝鮮王室被滅。
眼下大明境内一片糜爛,李自成張獻忠等流賊禍亂中原,朝廷尚且自顧不暇,又哪裏顧得上一個藩國呢?
而且,平遼侯此舉沒有事先征得朝廷同意,有蘸越嫌疑。身爲監軍太監,方正化的職責便是監視王業泰,這種明顯違律之事又豈能同意?
幾乎不假思索的,方正化就要把奏疏推到一邊,然而下一刻,他又猶豫了,因爲他想起就在半個時辰前,來到這裏送鏡子生意給他的陳壽閣,然後方正化便明白了過來。
鏡子生意是旅順的核心生意,兩年來爲旅順帶來了巨量的白銀,陳壽閣雖然爲商務司主事,又有什麽資格把一省經銷權輕易許人?這必然是出自王業泰的授意,以此換做自己在朝鮮事務上閉嘴。
而若是自己不同意在奏疏上附名的話,别說鏡子的生意,便是以後,在這旅順也将舉步維艱。
方正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更知道整個遼東已經被王業泰經營成鐵闆一塊,一應将官都是出自王業泰提拔,各城各地小吏都是通過吏考選拔任命,可以說,王業泰在遼東一言九鼎,便是皇帝的話也沒有他好使。
方正化自己雖然是監軍太監,代表着皇帝,但若無王業泰支持,恐怕整個遼東沒人對他假以辭色,畢竟他自己手中沒有一兵一卒。
最可怕的是,王業泰深受崇祯信任,方正化相信,若是自己和王業泰起了沖突,被處置的肯定是自己。畢竟相對大明第一戰将來說,自己不過是一個太監,皇家的一條狗而已。
現在,王業泰私自出兵朝鮮,可見圖謀甚大,若是自己壞了他的好事,方正化知道,自己以後恐怕在遼東呆不長。
仔細想過反複權衡後,方正化長歎一聲,提筆在奏疏上附了名字。
王業泰畢竟是大明的侯爺,是勳貴,是皇帝信任的人,應該也對皇帝忠心的很,他出征朝鮮也許有私心,但應該不會危害到皇帝危害到朝廷,方正化在心中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