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裏的區域既沒有漢人存在,也沒有建州女真人的村子,有的隻是茫茫山林和荒蕪的村莊,便是往日連通數州的道路也掩映在荒草之間。
突然,兩匹戰馬在山林中出現,踏着長滿荒草的道路向着金州的方向疾馳,馬上是兩個背箭挎刀的漢子,打扮和建奴沒什麽兩樣,隻不過頭發沒有剃成金錢鼠尾的醜陋模樣。
又過了一會兒,一隊四五騎出現,頭頂金錢鼠尾小辮,正是建奴騎兵,一人雙騎共十來匹戰馬向着遠處的漢人騎士追趕着。
建奴騎兵一人雙馬,逃跑的漢人騎士卻一人隻有一匹戰馬,眼看着雙方距離越來越近,由兩三裏到不足一裏。
“不行,這樣咱們誰也逃不了,小五,我的馬給你,你帶着情報返回旅順,我擋一下他們。”眼看着形勢不妙,二人中年長騎士高聲喊道。
“不行,師傅,您去旅順我攔着他們!”叫小五的年輕人惶急的叫道,說着便要勒住戰馬。
“聽師傅的!”年長的騎士怒聲斥道,說着竟然飛身跳下戰馬,跳下的同時重重一掌擊打在馬屁股上,他胯下的戰馬身軀陡然一輕,竄了出去越過了前面的騎士小五。
在雙腳落地的瞬間,他突然團身向前,在地上打了個滾借勢消除了沖力。
“師傅!”年輕騎士回頭喊着,卻知道無法違拗師傅的命令,而且身上擔負着送情報的重責,不得不繼續向前飛馳。
“師傅我全家被建奴所殺,在這個世上本就沒有什麽牽挂,小五你還年輕,要好好地活下去。”看了一眼徒弟的背影,年長騎士喃喃的道。
把長刀插在地上,取下背着的角弓,從箭插裏取出三支羽箭插兩支在身前地上,把第三支搭上弓弦,一手攥弓,一手拉開弓弦,沉穩的向着不遠處馳來的建奴騎兵瞄着。
他叫孟洛夫,錦衣衛遼東千戶所總旗官。遼陽陷落,他的全家慘遭建奴屠殺,從那以後他便孤零零一個人。
拒絕了上司退入遼西的命令後,他一個人戰鬥在遼東淪陷的土地,刺探情報,暗殺建奴,要爲慘死的家人報仇。
數年來,孟洛夫爲東江軍提供過很多次情報,幫助過毛文龍取得數次大捷,然而後來老奴(努爾哈赤)加強了對遼南的管制,無數的漢人百姓慘遭建奴屠殺,在整個遼南形成了數百裏的無人區,沒了漢人百姓的支持,孟洛夫的諜報工作遇到了極大困難,不得不退到旅順加入了東江軍。
徐敷奏的旅順軍毫無建樹,在旅順駐紮數月沒有對建奴發起一次進攻,孟洛夫也沒有受到重用,隻是在軍中當了一個總旗官,直到王業泰駕臨旅順。
獲知了孟洛夫的過往之後,王業泰大喜,立刻便決定組建敵情司,要以孟洛夫爲主事,卻被孟洛夫拒絕,相比待在旅順城中當官,孟洛夫更願意戰鬥在諜報的一線。王業泰無奈,隻能任命王猛爲敵情司主事,孟洛夫爲副。得到重用後,孟洛夫對分配到敵情司的人員稍加訓練後,立刻帶着部分人前往諜報的前線,探查建奴的動靜去了。
然後在蓋州,終于發現建奴不同尋常的動靜,便立刻回來報信,然後便是現在發生的事情。
不足一裏的距離,全力奔馳的戰馬幾乎片刻便到,在距離大約一百多步時,孟洛夫松手射出了羽箭,也不看射擊的結果,迅速的拿起另一隻羽箭搭在弦上快速射出,然後是第三支。
三支箭射出後立刻拔起插在地上的長刀,身軀在地上翻滾,翻滾的同時長刀狠狠的揮了出去。
“稀溜溜”一匹戰馬慘叫着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馬上的建奴騎兵被狠狠的掼在地面上。躲過十餘匹戰馬踐踏的孟洛夫站起身來,看到三個建奴騎兵正在遠處圈馬。
剛剛的一輪羽箭射死了一個建奴騎兵,砍斷馬腿又摔傷了一個,追擊的建奴隻剩下了三個騎兵,重大的傷亡讓追擊的建奴騎兵怒火萬丈,放棄了繼續追趕逃跑的明人,向着失去戰馬的孟洛夫殺來,要爲死去的同夥報仇。
看着遠處圈馬而回的建奴騎兵,孟洛夫知道自己對付不了三個,便果斷的下了道路向樹林裏奔去,建奴騎兵憤怒的咆哮着,距離孟洛夫越來越近,有羽箭從孟洛夫頭頂飛過,然而孟洛夫全然不去理會,隻是發力狂奔着。他知道隻有躲到了樹林之中才有可能逃過建奴的追殺。雖然他常報必死之心,卻不願輕易送死,因爲隻有活着才能殺掉更多的建奴。
終于,躲到了一棵大樹之後,孟洛夫喘息着停了下來,有着樹木的遮擋,建奴騎兵的速度和弓箭的使用都受到限制,若是建奴敢追進林子,孟洛夫不介意和他們大戰一場。
也許是看到地形不利,建奴騎兵并未追進林子,而是在林子外面逗留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直到建奴騎兵遠去,孟洛夫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已經被汗水濕透。
“小五啊小五,你一定要把情報送到旅順。”孟洛夫暗暗的祈禱着,失去了戰馬的他對接下來局勢的發展已經全無辦法。
從海州方向過來的數千建奴八旗兵正攻向旅順,對旅順的萬餘軍民絕對是一場災難。
雖然新任總兵王業泰剛到旅順不足兩月的時間,可對王業泰孟洛夫充滿了敬佩,身爲錦衣衛二十餘年,拿自家的銀子貼補軍用的将領孟洛夫就見到王業泰一個。而隻是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旅順再非往常死氣沉沉的模樣,而是煥發出了勃勃生機,這更讓孟洛夫對東江軍的前途充滿了希望。
在孟洛夫看來,隻要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旅順軍絕對能成長爲一支強軍,能夠和建奴匹敵的存在,所以他絕不願看到旅順出現任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