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不忍睹,真的是慘不忍睹,每次射擊王業泰給了五分之一炷香的時間,約三分鍾,五十個參加比試的士兵隻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能在規定的時間内裝填好彈藥然後發射出去。大部人人手忙腳亂,一看就是沒有怎麽練過火铳射擊,動作生疏的很。
清理引火孔和引藥鍋;将引藥倒入引藥鍋,并合上引藥鍋蓋;擰開裝發射藥的竹筒,将發射藥從槍口倒入;從腰間布袋中取出彈丸從槍口裝入;從槍管下抽出通條,搗實彈丸和發射藥;點燃火繩;把火繩固定在火繩夾上;扣動扳機,火繩落下的同時,引藥鍋蓋打開,引藥點燃發射藥,彈丸發射。
以上便是火铳的基本裝填發射步驟,非常的繁瑣,但一個訓練熟練的火铳兵,絕對能在三分鍾時間完成以上步奏!而速度快的能夠達到三分鍾射擊兩次。
然而第一輪測試後,能成功在三分鍾時間内射出彈丸的隻有八人,五十個士兵,隻有八人能夠熟練使用火铳,這樣的情況真是喜人。
李邦華帶人走上城頭,卻發現王業泰根本沒有理會自己,身邊的幕僚要高聲斥責時,卻被李邦華擡手阻止。
李邦華靜靜的站在城牆上,看着王業泰誇贊那些能夠熟練使用火铳的士兵,然後詢問名字,親自把賞銀一一遞到他們手中,然後鼓勵那些沒有完成射擊的士兵,讓他們回去之後勤加訓練,以後這樣的比試還有。
“這些射擊熟練的士兵名字都記下來了嗎?”王業泰低聲問道。
身旁的葛洪點頭,然後小心的提醒:“世子,李大人已經到城頭多時了。”
“先暫停一下。”王業泰吩咐了一聲,然後快步走到李邦華面前,向李邦華抱拳行禮。
“末将公務在身沒有及時迎接,還請李大人見諒。”
從城下一直到城頭,李邦華看到的是肅穆的軍容,并沒有想象中的混亂不堪,神機營士兵們發射火铳時态度恭謹嚴肅,比自己當初檢閱時那種敷衍好了太多。這些都讓李邦華非常意外,難道這個新建伯世子竟然是難得的帶兵天才,才來神機營兩日便赢得了軍心?
不過李邦華還是嚴肅的問道:“王副将,你爲何進行這次比試,目的何在?”
看看已經就位的第二批士兵,王業泰請李邦華進入城門樓中,然後方回禀道:“回大人,末将這麽做的原因是爲了挑選精銳士兵。京營沒落腐朽已久,神機營也無法例外,屬下兵冊上士兵數量七千,但能聚齊的也就兩千多人,而這兩千多人也什麽人都有,很多人根本從未進行過操練,這樣的軍隊如何能上戰場?
這種情況屬下也無可奈何,建奴在城外施虐,不管是操練還是重新招募士兵都來不及,所以屬下便以賞銀爲誘從中挑選能戰的士兵,準備把這些人單獨編組成營,以希望能有和建奴一戰之力。”
李邦華沉默了一會兒,他自從到京營後整日想的便是如何重整京營,提出了很多革除弊端的辦法,以期望能提高京營戰鬥力,卻沒有想過王業泰這種從京營中挑出精銳單獨編組的辦法。
“你把能戰的士兵單獨編組,其他大部分士兵怎麽辦?”沉默了一會兒,李邦華問道。
王業泰道:“其他那些人可以充作輔兵,用以搬運木石灰瓶協助守城。李大人,屬下以爲必須把精銳挑選出來單獨編隊,魚龍混雜人數是多了,戰鬥力卻會大大下降。比如一個不熟練的火铳手,射擊的時候很可能裝填火藥太多而使得火铳炸膛而炸傷自己,這樣的情況隻要出現一例其他火铳手便心生恐懼,不敢再裝填火藥,或者裝入過少火藥使得射擊沒有一點威力。”
李邦華贊同的點點頭,這種情況确實在明軍中多次出現,以至于很多火铳兵根本不敢開槍射擊。
“你給每個合格的火铳手發了賞銀,這銀子從哪裏來?”李邦華突然問道。
王業泰笑了一下:“末将剛剛到任時,下屬的軍官們給末将松了一些銀子當做孝敬,這些銀子正好可以拿來充作賞銀……”
李邦華終于滿意的點點頭,軍中這種收受賄賂的事情非常普遍,王業泰能把賄銀拿出來做正事,這種态度讓李邦華很是滿意,讓他覺得王業泰和其他勳貴子弟完全不一樣!
李邦華雖然是東林黨的一員,但和大部分隻會誇誇其談的東林黨清流大臣相比,卻是難得的能臣幹吏。他一開始是讨厭王業泰這種勳貴纨绔子弟,認爲王業泰當神機營副将隻會神機營變得更壞。
然而今天看到的一切,讓李邦華對王業泰的态度發生了改變。不管王業泰把精銳單獨拉出來的辦法可不可行,單憑王業泰的态度,以及把賄銀拿出來用在獎勵士兵這兩點,都值得李邦華改變看法。
看法改變了,對王業泰的态度也随之而變。當下李邦華留了下來,就在城頭看着神機營一批批士兵進行測試,看着測試前王業泰耐心的帶着人檢查射擊用的火铳,防止質量太差出現炸膛這種現象。看着測試後王業泰親自給熟練射擊的士兵發下賞銀,并鼓勵那些不會熟練使用火器的士兵回去後勤加訓練。
王業泰給他的感覺分明是一個帶兵多年豐富經驗的将領,那裏是心目中那個隻會吃喝嫖賭的纨绔?
于是,等到所有測試完畢後,李邦華不顧身體的疲累,對看到的情況提出意見,并和王業泰探讨把這些熟練士兵單獨編組以後如何使用的問題。
這些士兵是會熟練使用火器,但能不能拉到戰場,在戰場和建奴作戰會不會畏懼逃跑,這都是需要注意的問題,也是帶兵的學問。
直到夜幕降臨,李邦華拒絕了王業泰的請吃飯,滿意的帶人離開了永定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