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田師傅血壓再次飙升,不是緊張,而是激動的。
這一刻,盧瑟福眼睛有些發怔,不是愣神,而是難以置信。
這一刻,艾克塔嘴巴長得老大,不是吃驚……錯了,就是吃驚,吃驚得頭腦有些錯亂。
當然,在這一刻梁明秋依舊皺着眉,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仿佛對剛修補好的船用螺旋槳很不滿意。
對此無論是盧瑟福還是艾克塔,亦或是田師傅都對梁明秋很是腹诽,要不是梁明秋一副憂慮過度的架勢,他們幾個犯得着想那麽多嘛?
現在好了,都被打臉了,怎麽還是一臉不滿意的樣子?難不成啪啪打幾下還不夠,想來更狠的?
“若是能把氩弧焊改爲普通的電氣焊,工藝就能普及了,恩,看來我的水平還差了點兒火候!”
就在衆人猜測梁明秋到底葫蘆裏究竟賣得什麽藥之時,沉默許久的梁明秋終于開口呢喃了一句,話音不大,但在相對平靜的車間裏卻令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瞬間田師傅隻覺得受到一萬點暴擊。
盧瑟福和艾克塔更是雙雙血氣翻湧。
如此渾然天成的修複技藝,還說水平不夠,那得什麽樣算是夠水平?好吧,這個13你裝的真好,我們給你滿分。
梁明秋根本就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他是真的覺得剛才的工藝被自己搞複雜了,若是換個思路或許會更加簡單,也更加高效,于是在頭腦中構思一番,便覺得可以試試,于是也不等身邊人如何,突然轉身就往外走。
邊走還邊對幾個工人吩咐道:“拿上工具和設備,咱們去倉庫。”
幾名工人有些傻眼,都不知道梁明秋這是要唱哪一出,不禁都把目光投向田師傅,田師傅早已沒了對梁明秋的不忿,知道這位是有了新思路要去驗證,于是沖着幾個人點了點頭算是默許。
于是幾名工人便收拾東西趕緊跟上,然而當他們剛在車間門口追上梁明秋,梁明秋卻突然停下腳步,皺了皺眉,随後又翻身急步走到盧瑟福的跟前。
盧瑟福早就被梁明秋突然的一驚一乍搞得有些懵,如今又沖到他的跟前,令盧瑟福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之所以如此,一來是梁明秋的工藝水平太高,面對這樣的大牛,盧瑟福這個半吊子技術宅打心眼裏尊敬。
這第二嘛,實在是梁明秋長得太好看,再加上身上的那股子傲嬌的高冷範兒,讓盧瑟福這個深受腐國思想熏陶的鋼鐵直男,在這一刻也不禁冒出幹脆彎了的沖動。
以至于平日裏話很多的他,面對梁明秋的直視,非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反而老臉還微微泛紅。
“你剛才說我們中國人是最無恥,最龌龊的小人?”
“額……”
盧瑟福沒想到梁明秋一張口就是語氣不善的質問,當即有些不知所措,連忙道:“之前是我太着急,有些口不擇言,對不起,我不是真的對中國人有意見,隻是……”
“好了……”
沒等盧瑟福解釋完,梁明秋便伸手打斷,旋即幹脆利落的說道:“既然想道歉,那就拿一百萬美元的賠償吧。”
“啥?一百萬美元?”盧瑟福差點兒沒把眼珠子瞪出來,先前自己不過是一時情急的氣話,怎麽就一百萬美元的賠償?
“是的!”梁明秋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昨天我看過奮進廠與信風公司的合同,裏面有涉及種族歧視的條款,你之前的話已經涉嫌種族歧視,在賠償的條款之列。”
盧瑟福都TM快瘋了,可讓他反駁卻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爲合同裏還真就有這麽一條,沒辦法新西蘭因爲獨特的地理原因,對種族問題看得很重,所以一般都會在合同上或者其他法律文書上體現這一點。
隻不過在實際操作上真正遵守的卻沒幾個,完全是一個類似萬金油的模闆而已,可今天梁明秋卻把這一條提出來,張口就是一百萬美元的賠償,堵得盧瑟福是即氣憤,又無奈。
隻能盯着梁明秋那張好看的臉砸吧了半天嘴,最後冷哼一聲悻悻的離開。
“熱鬧看夠了沒有?”
梁明秋根本就沒搭理盧瑟福,直接偏過頭看向打醬油一般的艾克塔:“要是沒看夠就回巴基斯坦找熱鬧慢慢看。”
“梁先生,請你注意你的言辭,我可是……”艾克塔沒想到梁明秋怼完盧瑟福轉過頭就跟自己卯上了,頓時臉就黑了,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梁明秋便冷哼一聲将其打斷:“别在這兒裝大尾巴狼,你們海軍的037型艦艇是怎麽回事兒心裏就沒點兒B數嘛?還想跟人家一樣看菜下飯,沒問題,等你們的037型艦艇全趴窩了再慢慢吃。”
說完,梁明秋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隻給艾克塔留下一個傲嬌的背影。
而留在原地的艾克塔卻覺得一股涼意從身體裏滋滋的往外冒,他之前自以爲奮進廠因爲軍船訂單惹得中國國内其他船廠的不滿,覺得好拿捏便開始在巴基斯坦和中國兩面上蹿下跳。
問題是奮進廠惹得國内其他船廠不滿還可以依靠自身的技術能力硬抗,可要是巴基斯坦惹得奮進廠不滿,不但037型艦艇得不到保障,與其合作的潛艇生産線也得打水漂,甚至卡拉奇港口的建設也得擱淺。
要知道這些項目可都是奮進體系内的業務,隻要他們一句話,巴基斯坦一半兒的海上業務就得停擺。
你看不上奮進廠的能力,不想在奮進廠造補給艦,可以呀,分分鍾讓你艦艇趴窩、生産線停擺、港口堵塞,不信?不信試試!
艾克塔根本就不敢試,除非他真的腦袋被驢踢了。
于是趕緊跟一旁的副手道:“趕緊跟我去趟奮進廠總部,有些誤會我必須當面跟焦廠長親自解釋。”
說完也顧不上跟其他人道别,就急匆匆奔出了車間。
田師傅做夢也沒想到,轉眼的功夫先前尾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兩個外商,被梁明秋幾句話就吓得落荒而逃,心裏别提多解氣了,連帶着對梁明秋的印象也改觀了不少,不管脾氣怎麽古怪,動真格的時候,小梁絕對比長相更爺們兒。
……
“小秋,你真爺們兒!”
同樣的感慨,田師傅隻敢在心裏想想,可蒙建業卻說得理所當然,畢竟是曾經睡在上下鋪的兄弟,沒啥不能說的。
梁明秋把目光從桌上的圖紙移開,看向蒙建業微微一笑:“有些事情既然你不好做,那我就幫你做,更何況我又不怕得罪人,大不了再被廠裏踢一次。”
“得,得,得,我算是發現了,你學了真本事之後,還真是牛到沒邊兒去了,動不動就再被踢一次,你好意思說,我都不好意思做。”蒙建業捧着鋁制飯盒,很沒形象的扒拉了兩口飯,囫囵的調侃道。
梁明秋聞言卻滿不在乎的撇撇嘴,揶揄道:“要不怎麽叫做大牛?”
蒙建業連忙點頭:“好,好,好,你是大牛,你是寶貝兒,你是人人都愛的寶貝疙瘩行了吧。”
“借你吉言!”跟蒙建業在一起,梁明秋不但沒有高冷,反而變得沒羞沒臊,不過調侃歸調侃他卻沒忘了這次過來找蒙建業的正事兒:“對了,小業,上次托你辦的事兒怎麽樣了?”
談起正事兒,蒙建業也不再嘻嘻哈哈,快速的飯盒裏的東西,喝了口水順下去,方才一臉凝重道:“不太樂觀。”
梁明秋一聽這話不禁有些詫異:“怎麽會?法國人是出了名的有奶就是娘,隻要給錢就能拿到,是不是出了什麽岔子?”
蒙建業點點頭:“的确出了岔,不然信風公司賠的那一百萬美元足夠買上一套了。”
“究竟怎麽回事兒?”梁明秋追問。
“還不是跟法國人在國際軍火市場上頂上了呗。”蒙建業無奈。
“是C—801和‘飛魚’嘛?”梁明秋這段時間也一直關注國際軍火市場的消息,所以很清楚中國的C—801與法國的“飛魚”因爲性能相似而成爲競争對手,在國際軍火市場上可謂是一對兒冤家。
因此當聽說是因爲軍火競争而出岔子,梁明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兩款導彈。
結果蒙建業卻搖頭:“不是!”
竟然不是導彈,梁明秋有些詫異:“那是什麽?”
“軍艦!”
這下梁明秋更糊塗了,什麽時候中國的軍艦跟法國軍艦在國際軍火市場上針鋒相對了?還好他的疑問因爲蒙建業接下來的話便得到了解答:“上個星期,泰國啓動了一項海軍艦艇的招标,我把咱們的053H2護衛艦當做标的投了過去。”
蒙建業的話說得很平淡,可聽在梁明秋的耳朵裏卻不亞于一記驚雷。
奮進廠的053H2還沒開工,眼前這位就拿着樣闆跑到别的國家投标了?就不怕人家過來實地考察,揭穿真想跳着腳罵你是大騙子?還說自己是大牛,如今看來蒙建業你才是大牛。
似乎是早就預料到梁明秋的反應,蒙建業隻是笑着繼續解釋道:“沒辦法,奮進廠動了别人蛋糕,怎麽辦?隻有把蛋糕做大,讓别人也分上一塊兒,可海軍最多最多隻給兩艘的建造指标,多了承擔不起,怎麽辦?隻能去國際軍火市場刨食。”
聽了這話,梁明秋也不禁啞然,可轉眼便心中了然,這段時間奮進廠的遭遇他是看在眼裏的,雖說明面上沒什麽,可暗地裏那些心理不忿的大廠沒少給奮進廠使絆子,對此無論是船舶總公司還是海軍都沒辦法。
别說沒證據,就算有證據又能怎麽樣?人家各個都能通天,沒大錯根本那人家沒辦法。
連主管上級都如此,就别說奮進廠這麽個普通的企業了,更是那人家沒轍,可就這麽任憑這些人鬧下去也不行,畢竟造船是個大産業協作工程,配套的東西多如牛毛,隻要在一兩項關鍵地方卡住你,就别想順利完工。
蒙建業的應對辦法很簡單,既然蛋糕不夠分,那就把蛋糕做大先,然後把這個蛋糕握在手裏,剩下的就是蜜言在口,大棒在手,要是不服,行,有能耐别過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