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孔華，我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

當蒙建業和秦教授來到那個孔華曾經帶隊考察過的奧地利曲軸生産廠，一番參觀後，秦教授臉色有些會明會暗，一聲長歎更是帶着難以言喻的複雜感情。

要說孔華在工作組會上說得錯了，那到真沒有，畢竟這家名爲otol的大型船用柴油機曲軸生産廠的狀況的确很不好。

時至今日這家曲軸生産廠已經停産快三年了，内中的設備老化也是事實，平均壽命都在二十年以上，甚至那台專門負責冶煉曲軸毛坯的冶煉爐還是二戰前的産品，距今差不多有四十年。

這倒罷了，關鍵是這些設備有一大半兒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故障，甚至一些損壞的還很厲害，就比如說那台負責毛坯鍛打的水壓機，裏面的核心部件就損壞的很厲害，雖說談不上報廢，可想要它重新投入使用，必要的二次投入是免不了的。

類似這樣的設備還有很多，畢竟這裏已經停産将近三年，由于缺乏必要的保養，很多設備的狀态都非常差。

可盡管如此，otol公司報價還是原有設備的六成，這是什麽概念的，就是說這個價格相當于一般的二手設備的報價，很明顯是獅子大開口了。

但要說otol公司的曲軸生産設備全都一無是處，也不盡然，盡管設備老舊，可通常這樣的超大型部件兒的加工設備使用壽命往往都是三四十年，哪怕超過半個世紀的都很常見。

就拿中國第一台萬噸水壓機來說吧，從建成到退役，曆時将近半個世紀，所以說otol公司的曲軸生産設備少說也有一二十年的使用壽命，就算年頭最久的冶煉爐，如果維護得當的，再用十年也沒問題。

更何況作爲曾經的大型船用曲軸生産廠，otol公司有着相當完整的産業鏈，無論是曲軸的冶煉、鍛造、加工都可一體化完成，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條龍”服務，從這方面來看，引進的價值還是非常巨大。

如此關鍵的問題來了，孔華作爲北方某大型造船廠的負責人，難道他就不知道這些曲軸生産設備的優缺點嗎？

他當然知道，可正因爲如此，他不得不做出最保守的抉擇，别說是他，就算是傅光啓親至，也隻能搖頭放棄。

無他，關鍵還是錢。

國家還不富裕，外彙更是緊張，所以每一分錢都恨不得掰成幾瓣兒花，這樣的情況下自然要盡可能購買那些狀态良好的新設備，如此才對得起那寶貴的外彙。

若是反過來，花了幾千萬美元買了一些二手貨不說，拿回來還要投入一筆巨資重新修複，試問那些審批撥款的領導會怎麽想？到時候一個敗家子兒的罵名絕對是跑不了。

所以在當時的工作組總結會上，當孔華把詳細的情況介紹完後，哪怕傅光啓臉色有些動容，可最後還是同意了孔華的建議。

而在場的衆人也都是了解規則的老司機，很清楚裏面的門門道道，所以也沒有人反對，哪怕明知道曲軸是影響未來船舶工業發展的關鍵部件兒的蒙建業，也隻是無奈的歎口氣，什麽都沒說。

因爲他知道，自己說了也沒用，不單單是因爲職位上的問題，而是因爲這就是當下國情影響下的大局。

不過會上不說，不等于蒙建業會後不做，後世因爲大型船用曲軸被國外卡脖子卡得死去活來的場景，蒙建業實在見了太多太多，如今重活一世，沒有機會也就罷了，既然有了這機會要是不試試，又怎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于是蒙建業便留了下來，理由很充分，充當準前往歐洲各國交流學習的秦教授的臨時助手。

畢竟這年頭出國可不是那本護照說走就做的年代，所以正當理由還是要的，更何況這種公費出國還是很劃算的，既然準備給國家的大局用點兒良心，小節上咱們昧點兒良心也無傷大雅不是。

所以蒙建業就跟着秦教授在歐洲各國逛了将近半個月，終于在某天兩人就來到了奧地利的這家otol公司。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換成我，也是毫無辦法，所以……唉……還是早點兒讓國家富強起來吧！”

秦教授的感慨之後，便是深深的無奈，看着眼前這一整套完整的大型船用曲軸生産線，秦教授就跟丢了什麽寶貝似的，滿眼都是不舍。

可他也沒辦法，他來這兒除了看也隻有看，一沒權，二沒錢，讓他隻能眼巴巴的看着。

這還是秦教授不清楚後世的情況，若是讓他知道大型船用曲軸整整困擾中國造船業三十多年，被日、韓掄圓了巴掌各種吊打，估計這老帥哥當即就能吐血三升。

“這奧地利人還真黑，機器都壞成那樣了，還敢買二手設備的價錢，要是能再便宜點兒，說不定我勒勒褲腰帶就把它們全都拿下來了。”

就在秦教授爲自己的無能爲力而痛責不已時，耳畔卻傳來了一個大言不慚的話，秦教授立馬擡頭，便看到蒙建業正摩挲着下巴，就跟黃鼠狼見到雞一樣，看着otol公司大招牌，表情要多纨绔有多纨绔。

然而下一刻秦教授的愕然就變成了氣氛，照着蒙建業的後腦勺就來了一下“你小子是昏了頭吧，你們廠那點兒家底兒，還想買這些曲軸加工設備？把你們廠買成渣都不夠！”

正罵着，秦教授忽然想起了什麽，眼睛微微一亮，可旋即又暗下來“我倒是忘了你還有個母親在港島，可以不通過國家調動資金。

可那是幾千萬美元，你母親再怎麽厲害，一下子抽出這麽多錢恐怕也要傷筋動骨，更何況這些設備就算運回國，想要它們正常運轉也要投入極大的資金，沒有國家的支持，你們如何能負擔得起！”

猝不及防之下，被秦教授來這麽一下，還真有些疼，不過蒙建業也知道秦教授也是爲他好，這些東西都是長遠投資，短期根本看不到效果，而具備長遠眼光的人畢竟是少數，一旦他不管不顧的把這些東西弄下來，很可能效果還沒等到，自己就得被無盡的口水給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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