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皚皚陽光有些刺眼。
一名名身穿羌族服飾的人,攜家帶口的往前面走着。三三兩兩的羊,不情不願的跟随。風吹來,衆人下意識的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阿爹”
“阿爹”
一個孩子對着前面的男子大喊。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随後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露出不解以及委屈的神色。
“我們這是要去什麽地方?”
“很遠很遠的地方”
男人沒有說話,反倒是身邊的女人柔聲解釋着。并非所有的羌人都是以部落的形式存在,反而是以家庭爲基礎,形成一個又一個帳篷。
大多成年男子,都會帶着羊群以及一家妻兒老小遊牧,以此換來充足的食物。
和加入部落比起來,顯然這種方式更加自由,同樣也需要獨自承擔風險。而白毛風就是他們的噩夢,沒有人能感坦然面對。
當狂風卷起漫天飛雪的時候,羊群就會大面積死亡,而它的主人以及妻兒也将會陷入到缺糧的境地。
“到底有多遠?”
“阿媽、肚子餓,能不能吃點東西?已經一天都沒有吃了。弄點羊奶好不好?我不挑食的”
小孩對着女人哀求。
女人滿臉爲難的看着男人,目光在四周遊走。見稀稀疏疏的羊群,浮現出愁容。自己家還算是好的,雖然經曆了白毛風,但卻保住了五頭羊的性命。
兩天前餓急,殺了一頭公羊,把羊肉制作成肉幹這才上路。隻是在路上,才明白有些問題比想象的要大,比如說僅僅隻是一天沒吃,兒子就已經鬧起來了。
“等到地方我在給你弄羊奶好不好?”
“昨天阿媽就是這樣說的”
小孩不高興的撅起來嘴。
女人看着自家的孩子,心中五味俱全。其實他還算聽話,要不然也不會和自己一起挨餓一天。雖然想給羊奶,可看到白茫茫的雪地,隻能硬下心腸。
誰敢确切的說能在短時間内找到一片草場,答案是否定的。
正是因爲不确定所以才要節省食物,爲尋找草場獲取足夠多的時間。如若不然一旦僅剩的羊死絕,那麽前面等待的命運就是活活餓死。
除此之外别無他路。
“給他羊奶”
“我……”
女人不知道應該怎麽回複,本能似的想要拒絕,但見到那一雙期待的眼睛硬生生的忍了下來。畢竟是自己的孩子,怎麽忍心讓他一直挨餓。
“咩……”
前面的羊叫了一聲,心中一片凄涼。
伸手解下背後的包袱,拿出早已存放好的羊奶。稍微猶豫了一下,随後狠下心來交給身邊的孩子。想要說點什麽,卻又感覺話語蒼白,于是便隻字不提。
“咕咚”
“咕咚”
寂靜的雪地上,小孩喝的很歡,聲音也就顯得有些大。
腹中傳來饑餓的感覺,女人和男人隐隐約約有些發昏。彼此互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雙目中的絕望。大部落面對白毛風尚且傷筋動骨,像自己這樣的單個帳篷,斷然沒有活路。
哀傷伴随着小孩喝羊奶的聲音彼此交織,在這白茫茫而又空蕩的雪地中倍感凄涼。
“踏踏踏……”
就在此時傳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一隊騎兵浩浩蕩蕩疾馳而至。
男人和女人同時一愣,露出不解以及迷茫的神色。騎兵、哪裏來的騎兵?難道在這一片荒蕪的區域,有大部落駐紮不成?
不對。
數月前馬騰、韓遂兩位首領不是已經抽調各部落中的兵馬攻打武威郡?假若是大型部落,沒有理由不參戰。可反之若不是大型部落,又怎麽會有如此之多的騎兵。
短短的一瞬間就有無數念頭泛起。
随着騎兵越來越近,男人和女人立即反應了過來,齊齊看向正在喝羊奶的孩子扯着嗓子大喊。
“跑”
“快跑”
“是漢人”
“漢人的騎兵”
恐懼仿佛一朵烏雲籠罩在頭頂,男人和女人不在去管羊群,轉身抱起渾渾噩噩不知所措的孩子,随便找一處方向撒腿狂奔。
“踏踏踏……”
馬蹄更加急促了幾分。
那支騎兵加快了速度,仿佛潮水般湧了過來,隐隐約約能感受到死亡的氣息。
“站住”
“站住”
身後響起震耳欲聾的聲音,百餘騎齊聲暴呵。戰馬揚起馬蹄,随即加快了速度。霎時間白雪紛飛,留下一個又一個馬蹄印。
“踏踏踏……”
戈昌帶着親衛橫在他們的正前方,把眼前的一男一女以及孩子團團圍住,肅殺的氣息彌漫開來讓人心中一顫。這裏爲什麽會有騎兵?而且還是漢人的騎兵。
他們不應該在武威郡和馬、韓兩位首領交鋒?
雙眼逐漸濕潤,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小孩陷入到呆滞之中。雙手一顫裝着馬奶的水囊掉到了地上。巨大的悲傷呈現在心中,嘴唇一憋就要放聲大哭。
然而一雙溫暖的手把自己抱了起來,沒有感受到任何惡意的情緒,反而如同冬季的太陽般溫暖。
“真是一個可愛的孩子”
“像你這樣的年齡,應該正在無憂無慮的上學,而不是爲了活下去四處奔波”
感受着四周的寒意,戈昌對着被抱起來的孩子柔聲說着。緊接着目光環視眼前的男女,露出善意的笑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麽可惡,而是一處可以讓人放心托付的臂膀。
“天災是上天降下的,我們無法左右。但人間自有真情,而不是彼此滿懷芥蒂的相互提防。你們若是想活下去,不在憂心食物,就一路向西”
“西域長史正在玉門關翹首以盼,并且早已爲你們準備好了食物以及居住的帳篷、房屋”
戈昌說着。
雖然已經不記得自己看到了多少次這樣的場景,但每次見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替他們感到了一絲來至靈魂的哀傷。
“來人”
“在”
“留下三人一天的口糧繼續向東”
“諾”
衆親衛齊聲暴呵。
随後留下食物翻身上馬。
戈昌重重拍打馬背,帶着百名親衛仿佛風卷殘雲般疾馳而去。
看着遠去的背影男人和女人陷入到呆滞的情緒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們是漢軍,難道不知道威武郡内的戰況嗎?
既然分屬敵對又爲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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