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見紹見她如此直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的确是想問來着,可是今日一見到她,特别是對上了那雙清澈的眼睛,便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你既問了年家,那我便先爲你解惑年家之事吧。”
餘笙親手給他倒了茶,然後又擡手撥了撥一旁香爐裏的香片,随後,才慢條斯理地将爐子的蓋子蓋好。
“年家勢大,想必你我都清楚。年思通是如今年家的掌權人,年氏一族的興衰自然都在他的手上。”
“這話沒錯,隻是年家一族子嗣繁盛,倒也不是一個年思通死了,便後繼無人的。”
餘笙抿唇一笑,“的确。這樣的大家族,又怎會輕易地倒下?況且,這一次我們也隻是将年家仗勢欺人一事捅出來,廣而告之,看似從根本上,并不能動搖年家的根本。”
見她說到了重點,封見紹連連點頭,“正是如此。年家不僅僅是朝堂上得力,宮裏頭,更是有着強悍的倚仗。”
當今太後,便是出自年家。
而天家向來以孝道治國,年家有太後在,自然是風光鼎盛。
“那不過是外人眼中的年家罷了。”
餘笙笑笑,看向封見紹的眼神裏,還多了一抹打趣。
眼神明明晃晃的,似乎是在嘲笑他,自然也看不懂這其中的真谛。
封見紹被她看得頭皮發麻,眼神也開始有些慌了。
“那你說說看,你眼中的年家是如何的?”
餘笙喝了口茶,眼睛瞟向了窗外。
“如今春光正好,萬物複蘇。若是這等時節,突然來了一場暴風雨,你以爲會如何?”
封見紹當然不會蠢地以爲她真地隻是在講天氣。
“你莫不是還有後招?”
“六師兄,年家惡行累累,欺上瞞下,草菅人命,對付這等隻知道爲禍世家的惡人,何必還要心慈手軟呢?”
封見紹見自己再三詢問,她都不肯直言,反而是顧左右而言它,便知道這是不準備告訴自己實情了。
“罷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隻有一樣,你可不能将自己這條小命給搭進去。”
“放心吧,我好不容易才将藥三毒留下了,我可是惜命的很呢。”
沒從餘笙這裏套出話來,反而還被她威脅,不許對任何人透露一丁點兒,特别是顧明樓那裏,更是要嚴守秘密。
封見紹真心覺得,餘笙就是她的克星!
“那,劉嬌嬌的死?”
沉默良久,最終封見紹還是将心頭的疑問點了出來。
“劉嬌嬌的死是必然,也是她的解脫,至少,她的死,足以洗刷她之前所遭受的非議,當然,也可以讓原本蒙羞的劉家,有稍許的好轉。”
封見紹的嘴角抽了抽,還可以有這種操作?
“什麽名聲,什麽蒙羞,那能抵得上一條人命重要?”
封見紹着實不爽。
也實在是年不慣這樣的世态。
“我知你心中想什麽。可是對于某些人,某些家族來說,名聲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人命,呵呵,在他們眼中,再輕賤不過。”
封見紹聽出她話中的諷刺,一臉迷茫地看着她。
明明事情是她搞出來的,是她害死了劉嬌嬌,現在這樣又是在諷刺誰?
“我隻是給劉大人指了條路,最終做出這個決定的,還是劉嬌嬌的至親之人。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餘笙的眸中閃過一抹譏诮。
口口聲聲地說着自己愛子女,一切都是爲了子女能活得更好。
可是實際上,也不過就是拿着這些當做遮羞布罷了。
在名聲和前途面前,劉大人不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舍棄女兒?
“人心難測。”
最終,封見紹也隻說了這四個字。
相比于劉大人爲人父的涼薄,而利用了這一人性弱點的餘笙,豈不是更爲可怕?
“其實,這也是劉嬌嬌所求,她現在過的日子,可以說是生不如死。說到底,将她的命運推到這一步的人,又豈止一個?”
餘笙知他心中所想,輕飄飄地抛出這樣一句話之後,便回了寝室。
而封見紹則是呆愣半晌,最終隻是搖頭輕歎。
劉嬌嬌自盡一案,最終也因爲沒有任何的真憑實據,能證明是封見成害了她,所以,關了幾天之後,便将人放了。
封見成自小便被嬌生慣養着,何時受過這等委屈?
人一放回來,已是瘦了一大圈兒,皮膚也是暗沉憔悴,整個人像是打了敗陣一般,蔫極了。
他是平安回來了,可是府上的那些個下人就沒有那麽走運了。
流放的流放,下獄的下獄。
不僅如此,衛國公還拿到了他們的供詞,證明的确是封二夫人吩咐了她們,從中協助封見成聯合劉嬌嬌去算計封見紹。
衛國公當着老夫人的面兒就提了條件,要麽處置了二夫人,要麽,就立馬分家。
提到分家,這三房自然是頭一個不肯答應的。
封三爺立馬就将矛頭對準了二哥,“二嫂做出這等有違規矩之事,二哥難不成還想留着她再繼續禍害封家?”
“大哥,她如今已經瘋魔了,你還想怎樣?”
“瘋魔?照你這意思,以後官府問案,隻要犯人瘋了,便可結案消案了?”
這話怼的那是一點兒情面也不給。
老夫人見長子堅持,便知道事情不可能那麽輕易地善了。
最終,還是命老二給了她一紙休書,此事方算作罷。
至于封見成,也是指望不上了。
雖然官府并未曾問及封見成的罪,不過也是看在了國公府的面子上。
将一衆罪責都推在了那些個奴仆身上,是他們慫恿主子做了錯事,否則,封見成又豈能平安地回來?
封老夫人也不傻,經此一事,封見成在衆人眼中已成了惡毒不堪的代名詞,而在一衆勳貴的眼中,他更是如同過街老鼠一般,隻怕往後,願意同他說話的人,都沒有幾個了。
算計堂弟,還是以這等不入流的手段,當真是令人所不齒。
高門世家,有人爲了争奪繼承人一事,大家各憑本事,原也無可厚非。
可是你若是使出這般歹毒的計策,那就另當别論了。
若是哪家的公子與你交好,豈非也等于是給自己貼上了惡毒卑鄙的标簽?
封見成,徹底地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