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慈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她手裏的藥瓶。
他拉開了領帶,緩緩走近她,厚實的羊毛地毯吸去了他的足音,趙默染一時沒有發現他的存在,一直到他坐在她身邊的床鋪上她才驚覺。
慢慢地側頭,看着他,面上帶了些畏懼。
她,還是怕他的。
楚慈面色淡淡的,伸手拿過她手裏的藥瓶看了幾眼,随後就極淡地說:“不想生孩子?”
趙默染垂了眸子:“不是……我是……我們還沒有結婚。”
“馬上就結了,再說就是懷孕查出來時也是婚内的,你怕什麽?”他說着,忽然就握住她的下巴:“或者還是想着他,又或者是單純地不想給我生孩子?”
他說着話時,目光直視着她,趙默染無處可逃被迫地回視他。
楚慈把藥瓶扔進了垃圾筒,那掉落的聲音像是在她心裏投了一顆巨石。
他起身,把拉開的領帶扔到一邊,随後解開襯衫的扣子,一邊淡聲說:“我去洗澡,你準備一下。”
趙默染蓦地捉住他的袖子,近乎卑微地開口:“不要。”
他掉過頭,微微彎了身子輕拍她的臉蛋:“不要說和我說不要,聽到了嗎?你是我的妻子。”
說完,他筆直走進浴室。
趙默染微微閉了眼,手指揪緊了床單。
她無從拒絕,不是因爲他即将是她的丈夫,而是因爲她是他花了三億買來的。
楚慈在外面可能對她還有幾分尊重,但是回到了私人地方所有的惡劣根本不想掩飾,他身體力行地告訴她,買來的不愛的女人是怎麽對待的,而且似乎以折騰她爲樂……對于她來說,雖然不是度日如年但也确實是不好過。
清早,等她醒來的時候,楚慈已經不在了,她起身洗漱過後下樓問下人:“先生呢?”
“先生已經去公司了。”傭人恭喜地開口。
趙默染便沒有說什麽了,靜靜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傭人知道他們昨晚有過争執,因爲昨晚太太哭得挺厲害的,一看就是沒有少被欺負,她們也不知道太太看着年輕漂亮,聽說家世也很不錯,爲什麽要嫁給先生。
她們小心翼翼地照顧着,趙默染一直和她們也保持距離,挺生分的,說到底她也沒有臉把自己當成女主人。
吃完了早餐,她回樓上換了套衣服下來手裏拎着包,像要外出的樣子,下人連忙問:“太太去哪?”
趙默染大概猜出她們是要向楚慈交待,于是便說:“去一趟畫廊。”
傭人微笑:“那您回來吃飯嗎?”
她搖頭:“不了,下午回來吧。”
說完她就開車出去了,趙默染開的是白色寶馬,楚慈給她配的,她現在一切從頭到腳都是他安排的,她拒絕不了。
大約一個小時後她到了畫廊,老闆是她的學姐,趙默染是不工作的但會畫畫放在這裏寄賣,她不出名所以一幅畫也不過是幾千塊。
她下車走進畫廊,學姐已經在那裏等她了一見她過來就說:“有人看中了你的畫,一下子就訂了七八幅,我這裏沒有那麽多所以叫你過來和她談一下。”
趙默染坐下,點頭:“行,我手機裏都存下來了,一會兒給她挑一下。”
學姐湊近她,小聲說:“我幫你報了個高價,每幅一萬二三的樣子。”
趙默染淡淡一笑:“謝謝學姐。”
學姐也知道她家裏出事,心裏是想着能幫一些就一些,這會兒就聊起了:“對了,公司周轉的事情解決了嗎?”
“嗯。”趙默染喝了口茶,輕聲說:“解決了。”
學姐不由得就多嘴問了一句,趙默染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要結婚了……他挺好的,幫着解決了。’
學姐的嘴巴張好大,頓時就說不出來了。好久她才輕聲說:“你和顧飛……怎麽辦?”
“分手了。”趙默染苦澀一笑:“不然怎麽辦呢,我沒有辦法看着家裏人去坐牢。”
學姐一時也是無言,隻覺得蠻可惜的。
顧飛是她們同一間美術學院特别有前途的一個,考上了國外某間著名學院,在這關鍵時候……學姐也是女孩子能理解趙默染的選擇,有時候愛情不能當救命稻草不是?
她正要問趙默染結婚對象是誰,門口就響起一道聲音:“趙小姐過來了嗎?”
趙默染的身體僵了一下,因爲她聽出這是楚顔的聲音,幹幹淨淨的十分清澈。
學姐也聽見了,很奇怪地看着趙默染,随後就起身:“來了,正想打電話給您。”
她向着趙默染介紹:“這是楚小姐,也是看中你的畫的人。要不,你們談談。”
她又如沐春風地說:“我去倒杯水過來。”
楚顔這時也看見了趙默染,有些意外,但她面上倒沒有露出太多的驚訝,“行,我先和她談談。”
學姐又看看趙默染,這才去倒水。
楚顔今天穿了一件牛仔褲,上面是一件咖啡色的寬松毛衣,頭發随意紮了起來顯得要小了許多,她坐下淺笑:“沒有想到是你。”
趙默染也輕聲說:“我也沒有想到。”
楚顔挺幹脆的:“我喜歡你的畫,挺有一種甯靜緻遠的感覺。”
趙默染微笑:“謝謝。”
楚顔沒有提其他的,就和她談話,楚顔不是這個專業的,但是顧安西懂啊,她提到了羅林,趙默染就驚訝了:“羅林?你認識羅林?”
那是藝術界的殿堂級人物。
楚顔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家用的都是2G網嗎,安西就是羅林啊,昨晚咱們還一起吃飯的。’
趙默染呆了好半天,才喃喃地說:“她就是羅林?可是……不對啊?”
楚顔知道她想說什麽,于是就替她把不好說的說出口了:“她身上沒有藝術家氣息是不是?”
趙默染沒有好意思說出口。
楚顔又說:“她同時還是塞車手,還是銅臭商人,還是黑客,醫生……多到我都數不清,所以沒有藝術氣息也是正常的。”
其實楚顔覺得顧安西身上最大的氣息就是薄熙塵,每天粘在一起沒有那味兒才怪呢。就是那種淡淡的藥味兒。
楚顔這樣一說,趙默染放松松不少,她和楚顔相處以後也覺得她确實是個好姑娘,很看得開,而且挺大方,相較之下她實在也不應該把楚慈的事情看得太重。
因爲羅林,兩人就有了話題,所以學姐回來時就意外地發現原本有些微妙的氣氛現在挺好的,她一時也弄不清了,不過她是做生意的很會說話,自然是推薦更多趙默染的作品,到後面趙默染都不好意思了,小聲說:“楚顔她認識羅林。”
楚顔就笑了起來:“可别把她捧那麽高,她結婚生孩子以後我看着大概就畫過兩三幅畫吧,都是讨她薄爸爸開心才畫的,平時大概都拿不動筆了。”
趙默染聽着她說這個,忍不住笑了,她是有些羨慕的……
楚顔托着下巴很随意地說:‘達到什麽高度另說,你隻要真心喜歡畫畫就畫啊,自己開心就好了。’
學姐看向趙默染,示意她說一句場面話,但是趙默染也隻是輕聲開口:“是這樣。”
她似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楚慈是楚慈,楚顔是楚顔,她是喜歡楚顔的……她是楚慈的太太和她賣畫給楚顔是兩回事兒,這麽一想明白,她就開始給楚顔介紹自己的畫。
楚顔是準備挂新房的,精心挑選了七八幅,加起來十萬的樣子還付了全款。
雖然對于趙默染來說不多,但是挺有成就感的。她收下了支票,想了想要請楚顔吃飯,楚顔笑着說:“公司還有事兒,下次我請你吧,把安西叫你。”
趙默染特别開心,聲音略啞地和她說再見。
等人走了,學姐和她一起看着楚顔車子開走,然後輕聲說:“出手挺大方的,眼光也好,她挑走的那些畫可都是你畫得最好的。”
趙默染點頭:“她和羅林是朋友,又是出身楚家,眼光自然不一樣。”
學姐掉過頭:‘你們,你和她我一開始看着有些不對付啊?’
趙默染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她是楚慈的妹妹。”
楚慈?
楚慈的妹妹?
學姐的嘴巴又張大了……許久才吐出一句話來:‘你們竟然有這樣的緣份?’
趙默染苦澀一笑:“我也沒有想到,不過楚顔挺可愛的,也難怪楚慈念念不忘。”
這個,學姐也是贊同的:“也是啊,你看她年紀和我們其實差不多,但是她偶爾流露出來的神情還挺像是小孩子,自小一定是被寵着長大了。”
她說完這個,自己也覺得有些失言,想再補救一下但是趙默染不太在意,“是,現在更有白荀寵着。”
她怕學姐不知道,又解釋了一下:“就是現在特别紅的那個。”
學姐張大了嘴巴,好半天才說:“白荀啊,她老公?”
趙默染點頭。
學姐一下子就坐了下來,嚎着:‘那是我老公啊啊啊……’
趙默染一時間挺無語的,這怎麽還追星了呢?
她和學姐吃了飯,聽學姐一把淚地數落白荀這負心漢,無奈又好笑,回去的時候都覺得蠻無語的。
她回去,傭人立即就迎上來:“太太回來了?”
自從昨晚過後,她們從趙小姐開始叫太太了,趙默染無所謂,她點了下頭就要上樓,傭人忽然就爲難地說:“先生也回來了,人在樓上。”
趙默染身體一僵,然後看了下時間,才下午四點。
四點楚慈就回來了?
她聲音酸澀:“好,知道了。”
她緩緩上樓,樓下傭人竊竊私語:“先生很少白天回來的,這是怎麽了,一連兩天了。”
另一個年長的傭人小聲說:“年輕夫妻正在興頭上也是有的,先生都單身了三十多年了,再說太太年輕漂亮,身材也好……”
後面的話就越發地小了……
趙默染上了樓,在卧室門口腳步一頓,裏面傳來很淡的聲音:“怎麽不進來?怕我吃了你?”
“不是。”她走進去,把包放在沙發上,外套脫下。
楚慈靠在床邊抽煙,見她進來倒是把煙給掐滅掉了,然後就拍了拍自己的腿。
她抿了抿唇,很慢地過去,伏在床邊的地毯上把頭擱在他的腿邊。
楚慈有一下沒有一下地撫着她的頭發,輕聲問:“去哪了?”
趙默染垂了眸子,啞聲開口:“去畫廊了。”
“你喜歡畫畫?那我給你開一個就是了。”楚慈不在意地說。
她搖頭:“不用,我不喜歡經營,就在家裏畫就好了。”
楚慈今天心情似乎還不錯,也有心情和她說幾句話,“今天去是畫賣出去了?”
她一下子就緊張起來,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實話:“賣出去八幅,是一個客人訂的。”
楚慈不太在意,“挺好的。”
他想,她在家裏有事做也不錯,他也不喜歡妻子在外頭抛頭露面,再說有一技之長以後教孩子更好一些。
趙默染覺得自己得一次性和他說清楚了,否則以後他發現的話她不會有好日子過,于是她權衡過後還是開口了:“買畫的是顔顔。”
楚慈面容凝住,靜靜地看她。
“我也不知道是她,學姐告訴我有人買我就去了,沒有想到會是顔顔。”她小心翼翼地說,生怕觸到他的逆鱗。
楚慈擰了眉頭:‘你賣了?’
她輕聲嗯了一聲。
“多少?”楚慈的聲音變冷。
趙默染有些心驚,“十萬。”
“我給你二十萬,把錢還給她。”楚慈絲毫不容她拒絕。
趙默染急急地說:“可是我答應了!”
楚慈說得挺明白的:“我不想她家裏挂着你畫的畫。”
說完,他起身拿了支票本寫了一張二十萬的支票給她,另外又交給她一張金卡:“這是我的副卡,密碼……”
他說着時恍了下神,随後報了一組數字,趙默染輕聲說:“是顔顔生日對不對?”
他看她一眼:“你知道了?那就自己改掉。”
趙默染仍是堅持:“我和她隻是普通的客戶關系,我沒有……私心。”
“我知道,”他挺霸道地說:“我隻是單純地不喜歡而已。”
說完他就準備去洗澡,趙默染知道他又要……怎麽樣,跟在他後面急急地說:“我和她……是朋友。”
楚慈本來已經拉開門進去了,這時又掉過頭來看着她。
他笑了笑:“朋友?”
她有些緊張,輕舔了下唇,“是的,她很懂藝術,我和她很談得來。”
她抓住他,不惜開口:“你不是……不是很想見她嗎,我和她成了朋友以後就不會覺得有不好的了。”
她這樣說,楚慈就輕輕地笑了笑,“你倒是會爲我打算。”
他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門抵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