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荀看着她的側顔,淡淡地笑了笑。
去酒店的車上,他開着車偶爾會看看她,楚顔低頭玩手機:“你好好開車。”
他淡笑,說好。
到了晚上八點不到的時候,他的車到了酒店的停車場,楚顔下車看着白荀從後備箱拿禮物,她停在那裏等他。
蓦地,她看見了不到兩米的地方楚慈正和人在說話,是楚家的一個長輩。
楚顔才想别過頭,楚慈就看見她了,還有那個長輩也看見楚顔了,笑呵呵的:“是顔顔啊,好久不見了長成大姑娘了。”
那個長輩是個遠親,還真不知道楚慈和楚顔那一段,隻以爲楚顔去國外留學,哪裏會知道有這麽多的事兒。
他親親熱熱的,楚顔也不好說什麽,隻微笑。
這時,白荀拎着禮物過來了,看了看楚顔又看看楚慈,随後對那一位長輩問好。
長輩這時才意識到,不禁笑出聲:“白荀你小子好啊,不但在楚慈公司裏掙錢,連他妹妹也搞定了,你這個臭小子自小就鬼靈精的,長大了也不安分。”
說着無心,聽者有意。
現場的氣氛挺迷的。
白荀臉皮倒是厚,攬着楚顔:“也是才在一起不久。”
那長輩笑眯眯的:“一會兒可得給我們多敬幾杯酒。”
“一定。”白荀笑得迷人。
楚顔就低聲說:“你身體能喝嗎?”
“紅酒沒事兒。”他碰碰她的臉蛋,輕聲說。
楚顔還是不放心,不過在旁人面前她還是得給他面子的,即使他年紀比自己小兩歲她不願意像是大人管着小孩子那樣。
楚慈在一旁,一直盯着白荀,他也聽到了楚顔的擔心,冷笑出聲。
白荀好着呢,記得以前能幹一斤白的,想必這一兩年裝病也是忍得辛苦。他就是奇怪,白荀這是準備裝一輩子?
白荀對上楚慈的目光,看出裏面的嘲弄,他也不以爲意。
摟着楚顔,聲音挺溫柔的:“進去吧,外面有些冷。”
楚顔點頭。
白荀自然而然地摟着她進去,楚慈在後面看減着。目光一緊。
那個長輩絲毫不知,還在樂呵呵的:“哎呀,顔顔和白荀看着還真是相配,以前看着顔顔總愛粘着你還以爲會找一個像你這樣心性的人,沒有想到會是白荀啊。”
他拱了拱楚慈,“老早以前,我還以爲你們倆個長大了能在一起呢,沒有想到白荀這小子手腳真快,楚慈,顔顔這終身大事兒都搞定了你也不能落後,趕緊的,你看你媽媽這些年來都落下病了。”
楚慈點燃一支煙,抽了幾口又扔下踩熄掉,聲音淡淡的:“或許吧。”
他跟着進大廳。
才進去,就見着楚顔在和楚長河說話,楚長河很激動,畢竟他是真心喜歡這個女兒的,因爲太太的心病他已經好幾年沒有見着楚顔了。
此時,小女兒就在面前,他的眼裏有着淚光但在這樣的場合裏還得忍着,隻是一個勁兒地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楚顔的鼻子也微紅,但她是克制的。
她早不是當初的那個小女孩了,她學會了保護自己。
她仍是輕聲叫爸,送上了禮物。
楚長河挺感動的,可是在收下禮物時他就怔了怔。心裏便更難過了。
這個孩子送的禮物,很貴,但不親近啊。
她小心翼翼到……不敢和他們太親近了。
楚長河的心裏,說不出的滋味,五味陳雜……
楚顔倒是坦然。
現在,她和楚家隻能這樣……老死不相往來可能沒有辦法,面上還得體體面面的,但是再多她也不能夠了。
就在氣氛有些微妙時,一道聲音響起:“是顔顔回來了?”
楚顔的身體一僵,她緩緩側頭,看着楚夫人在幾個同輩份的太太陪同下走了過來。
白荀摟緊了她的肩,面上帶着一抹挺讨長輩喜歡的笑意很輕快地說:“大伯母。”
随後,就又摟了摟懷裏的楚顔:“叫大伯母。”
楚夫人的目光閃了一下,然後就對着白荀說:“就你淘氣。”
随後她看向了楚顔,很輕地說:“顔顔是我們自小帶大的,哪有叫大伯母的道理,如果真這麽叫了旁人會說我們楚家苛待養女,我們到哪裏說理去,顔顔,你說對不對?”
她這意思,非要楚顔叫她一聲媽了。
楚顔的面色略蒼白,那一聲媽,她是真的叫不出口。
那些灰暗的過去,此時全都湧上來。
吞藥,醫院,消毒水,一個人的黑暗,還有那一杯她不喜歡的茶……她的唇動了動,還沒有叫出聲,白荀落在她肩上的手就緊了緊,接着就說:“大伯母說得太對了。”
他低頭看着楚顔:“既然這樣,那我就跟着你叫一聲媽。”
楚顔怔住了。
四周的人都怔住了。
要知道,旁人都能看出楚夫人的爲難,心中暗暗地想着她對楚顔是真的不公道,要說當年的事情,楚慈錯更多一些吧,楚顔才多大?
小姑娘被她折騰得遠走他國幾年,人家回來也沒有纏着你兒子,你反倒是爲難起來,而且這爲難還挺高明的,隻是沒有想到白荀這小子的臉皮夠厚,竟然能對着楚夫人這張不陰不陽的臉叫媽。
所有人都掩着鼻子,想笑又覺得不合适。
白荀看着楚顔,“你要是同意了,我就叫一聲媽,也算是過了明路了,同樣的,一會兒我爸媽你也改口吧。”
楚顔看着他。
白荀的眼裏,都是溫暖。
他平時其實是挺不正經的一個人,但此時說着不正經的話卻給她挺堅定的感覺,讓她覺得,她終于不是一個人面對了。
就在此時,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責備道:“你看看,把顔顔都吓壞了,哪有你這樣的。”
衆人一看,是白荀的母親白太太。
白家夫妻都是法學院的教授,白太太已經退休了,白先生倒是還任職,職位頗高。
白太太舉止文雅,過來看看楚顔,挺滿意的。
白荀這時就說:“有什麽不合适的,我和顔顔住一起了,就等挑日子了。”
這話一出,幾個長輩輕咳一聲。
媽呀!白荀真敢啊,楚慈還在啊,這不打架?
他們偷偷地看楚慈,果然是臉色怪難看的……呵呵,這幾年相思下來,人回來了卻被家裏小的給劫胡了,想必心裏不舒服吧,不過有那麽一個媽,楚顔腦子不好才會等他。
此時,楚慈站在那裏,是一句也插不上話的。
他哪怕是爲楚顔說一句話,楚顔的處境隻會更不好。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白荀護着她,而他和她,越行越遠。
那邊,白太太拉着楚顔的手,片刻,一隻碧綠的手镯套在楚顔的手上,白太太的聲音溫柔:“怎麽叫都行,看你和白荀的感情。”
楚顔低聲叫了一聲阿姨,随後白荀讨巧把圍巾送上:“顔顔給你們買的。”
他又挺自豪地說:“我刷的卡。”
白太太笑着:“當然是要刷你的卡,老婆找回來就是疼的,哪裏有要她花錢的道理。”
白荀立即就嚷着:“我的存款都給她了。哪裏不疼她了。”
白太太點頭贊同:“是要這樣的,這樣女孩子才會安心和你在一起,不然你說她圖什麽,圖你這油嘴滑舌?”
白荀輕咳一聲:“圖我年輕好看!”
他就差沒有說饞身子了……
白太太簡直是聽不下去了,這小不要臉的!
不過她是看得出來,兒子是真的很喜歡楚顔了,本來這事兒她和白荀的爸爸是不贊同的,畢竟楚慈楚顔有過那麽一段,還挺驚心動魄的。
他們不是介意女方有過感情,主要是怕楚顔走不出來,兒子最後還是傷心。可是白荀挺堅持的,他們也就由着他了,想不到的是……進展得這樣快。這一次見,好像楚顔也很喜歡白荀,她看着白荀的眼神她這個過來人不會看錯,是女人看着男人的眼神,絕非什麽弟弟。
而且,兒子都說得這樣直白了……應該是發生了事兒了。
現在這樣,白太太不但不會反對,隻會舉雙手贊成,并助兒子一臂之力。
白太太心中高興,拿了圍巾細細地看着,又比劃了幾下就對着白先生說:“還是女孩子心細。”
白先生是個挺嚴肅的人,可是私下裏是十分寵愛兒子的,兒子喜歡的他也喜歡,便對着楚顔微笑:“明天讓白荀帶着你回家吃飯,讓你阿姨好好做幾個菜。”
他又說:“有些瘦了。”
白荀便看着楚顔擠眉弄眼。
白太太笑罵:“好好的小姑娘,真的是便宜你了。”
在她的印象裏,楚顔還是從前那小姑娘,所以她還是當小孩子疼的,絲毫不會覺得比兒子大兩歲。
畢竟兒子……雖然才24,但是心機城俯實在是太深。
就拿這事兒來說吧,有些太損了。
雖然顔顔本來就是要捐骨髓的,但是……兒子實在是太任性了!
白太太想起來頭疼,幹脆不想了,反正出事兒了就讓兒子自己去解決……
而她和白先生這樣,楚顔心裏其實是很暖的。
很久,很久,她沒有這種感覺了。
她看向白荀,白荀看着她,笑笑,彈了她的額頭一下。
白荀記得,前兩天有個人來找他。
那人對他說,比起一個男人,楚顔更需要一個家。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顧安西。
白荀想了想,便明白了……
就在這時,楚慈聲音淡淡開口:“宴席馬上開始了,落座吧。”
楚長河便帶着自己的夫人落席,楚慈跟了幾步後回頭——
楚顔靠着白荀站着,在和白先生說話,白先生好像對互聯網很感興趣,楚顔又十分地懂,說了幾句白先生便微微地笑了起來,還伸手摸了摸楚顔的頭。
那一瞬間,楚慈才知道自己敗給白荀,并不是敗給了感情,也不是時間。
而是白荀能給楚顔他給不了的東西……
他靜靜地看着,一直到楚夫人幽幽地叫他:“楚慈,你怎麽不叫你妹妹過來?”
楚慈走過去,很輕地說:“讓她和白家人坐一起吧。”
楚夫人仍是溫柔的樣子:“這就是你不對了,你妹妹才從國外回來,如果她不坐在我們這裏旁人會說閑話……”
楚慈壓抑着自己。
楚夫人又道:“還是她對我有意見,或者是對我們楚家有意見?楚慈,是我這個媽媽哪裏做得不好嗎?”
楚慈額頭的青筋直冒,他的手握緊了又松開,又握緊……
就在這時,楚長河輕呵一聲:“楚慈!看看場合。”
可是楚慈忍不了了,他磨着牙輕聲說:“媽,好不好,你心裏不明白嗎?”
楚夫人眼淚打轉:“楚慈,你怎麽說話的?”
楚慈微合了眼,“爸,對不住了,你生辰,我卻要說幾句公道話。”
楚夫人頓時就急了起來:“楚慈,你要幹什麽?”
楚慈起身,走到了白荀那一桌,他伸手輕輕一拉就把楚顔給拉起來了—
楚顔繃着臉蛋,盯着他。
楚慈看着她,然後又看看自己的父母,随後就輕聲說:“其實我早想說了,楚顔她不是我們楚家的孩子……我媽她,不喜歡楚顔。”
衆人都驚呆了。
雖然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楚慈竟然把這層紗給捅破了……
楚夫人含淚。
楚慈苦澀一笑:“從今天起,楚顔不再是我們楚家的人。以後也不必叫我哥,也不必叫我爸媽,她和我們楚家沒有關系了。”
随後,他對着白荀說:“以後,你的未婚妻你自己照顧,出了什麽事情請不要找我們楚家。”
這時,楚夫人的聲音凄厲:“楚慈,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那是你妹妹。”
楚慈冷笑:“早不是我妹妹了!還有,家裏這一點兒主我也作不了嗎?”
他看向了楚長河。
這時,楚長河才清醒過來,他微合了眼,長長吐出一口氣:“孩子大了,家裏的事情讓他作主吧。”
楚夫人愣在當場。
楚慈這時才低頭看着楚顔,輕聲說:“聽見沒有,以後不要再自作多情地去楚家,有人叫你去你也不需要去,因爲你不是楚家的人了。”
楚顔和他對視,四周,靜靜的。
她其實不傻,她知道楚慈爲什麽這樣……
這一刻,她想笑,又想哭。
白荀緩緩起身,輕輕摟住她的腰,然後溫柔地說:“怎麽想哭?和我一起叫大伯母很丢臉?”
“不是。”楚顔吸了一下鼻子:“我現在還不想和你一起叫,所以叫楚夫人合适一些。”
楚夫人的臉色,頓時就像是死了男人一樣難看!
她正要發作,門口響起一聲輕笑:“挺好的稱呼啊!尊敬有餘,又有距離感!”
衆人一看,傻了眼。
門口,顧安西靠在那兒,手裏玩着一個令牌。
她心裏想着,楚長河女人這老女人,要是再不識相,老子讓你楚夫人都當不成,老子馬上就讓楚顔當家主,讓你天天對着楚顔低三下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