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衡無聲地笑了一下,笑得有些自嘲。
陸雪曼一直沒有睡,很快就發現兒子醒了,她撲了過去,輕聲問:“陸衡,你醒了?”
陸衡側了頭,看着自己的母親,給了她一個很淡的笑。
陸雪曼也擠出笑,想笑得和以前一樣優雅好看,可是才笑了一下下一秒她就捂住了嘴巴,聲音嘶啞:“陸衡,媽媽擔心死了。”
陸衡勉強地笑着,喉嚨擠出幾個字:“我知道。”
他實在是虛弱,喉嚨更像是火燒一樣,發出的聲音微弱:“對不起媽。”
陸雪曼拼命地搖頭:“沒有……沒有,陸衡你很好,是媽媽不好,媽媽那麽笨,什麽也不知道……你才會受不了。”
她被眉頭,成了陸澤的妻子,可是她……不被尊重,才連累了陸衡。
如果陸澤的妻子是周預,他一定不會這樣對陸衡吧。
她沒有用,沒有一刻她有現在這樣恨自己無用。
陸衡搖頭,不讓她說了。
陸雪曼怕他傷心,很快就把臉擦幹淨,嘶啞着聲音:“媽去倒杯水來,陸衡等一下啊。”
她的語氣很輕很輕,就像是哄小時候的陸衡一樣。
陸衡沒有說話,隻是看着她。
陸雪曼過去倒水,此時她不像是貴婦,反而像是一個手足無措的婦人。
倒了水,找了個根吸管自己跪在地闆上給兒子喝水,陸衡很平靜,他喝了幾口後搖頭,陸雪曼小心而仔細地幫他把嘴角擦幹淨,随後伸手輕輕地摟住陸衡,臉湊過去貼着他的臉:“陸衡,媽媽吓死了……”
當時是陸澤接了電話過去的,她心中有疑惑跟着一起去,如果不是她去,陸衡的命就沒有了,她和陸澤飜臉,她發了瘋一樣地也要救自己的兒子,她自己找了人把陸衡拖來雲熙醫院,她知道隻有薄熙塵能救自己的兒子。
她想好不激動的,不讓陸衡傷心,可是抱着他就有一種失而複得的感覺,陸雪曼不松開了,她舍不得,過去的一天一夜對于她來說就像是惡夢一樣的存在。
先是小聲地啜泣,後來就是放聲大哭了:‘陸衡,你吓死媽媽了……陸衡,你要是有事,媽媽也活不成了……’
陸衡閉上眼,一隻手艱難地擡起,拍拍自己母親的背。
江朝歌在一旁看着,心裏不是滋味。
自小,她以爲隻有自己是不幸的,她經常和自己的媽媽抱頭痛哭,因爲窮,因爲沒有錢交學費,可是現在她才知道,這麽有錢的人也會有抱頭痛哭的時候,這種痛超過了她小時的痛……
這是……生離死别吧。
江朝歌安安靜靜的,沒有打擾他們,等到陸衡再次醒來時她已經離開醫院了。
她去了一趟王家老宅,她見了林桦,她當面地謝了她和老太太。
此時,林桦已經懷孕七個多月,看着快要生了,她很客氣地說不用謝,一時間江朝歌反而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回到家,恍惚了好幾天。
她覺得自己過去做的事兒都錯了,可是她細細地想,又想不出哪些錯了哪些對了,或許,都是錯的吧……
三天以後。
陸衡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薄熙塵準備帶顧安西回江城,臨行前最後一天上班他是帶着她一起去的。
顧安西抽空去找了秦思岚,主要是替秦思遠和顧明珠來看看她。
秦思岚兒子也差不多好了,顧安西和他玩了好一會兒,護士哄他睡覺,顧安西才叫了秦思岚出來。
秦思岚披了件外套出來,看着顧安西微笑:“我聽明珠說你也懷孕了,恭喜你安西。”
顧安西看看自己的肚子,歎氣:“可惜現在看不出來。”
秦思岚一下子就笑了:‘才一個月左右,能看出什麽啊?’
顧安西點頭:“也是哦!對了思岚姐,你還準備回青城嗎?”
秦思岚垂了眸子,好半響都是沉默不語的,過了良久她才說:“我沒有想好。”
她的事兒,顧安西都是知道的,笑笑:“我知道你不想郝主任放棄這裏的工作,确實去青城有些屈才了,要不你先留在北城生活一段時間,相處相處再做打算。”
秦思岚點頭:“我也這樣想,又放心不下思遠,畢竟他……”
“他還有明珠。”顧安西淡笑:“思岚姐,秦思遠不是小孩子了,你不需要時時爲他擔心,有了一個好對像,你該爲自己多打算才對。”
秦思岚一時無語,接着有些哽咽了,“安西……過去……過去是我對不住你,把你想得那麽不好,其實都是……”
顧安西舉起手,“過去的事情了,我都快忘了。”
事實上,顧家的人,都在,秦家卻是物是人非了,說對錯,太晚。
秦思岚不再說什麽,隻是又聊了些别的,她看着顧安西的肚子,輕聲說:“懷孕就不要跑了,留在北城養胎吧。”
顧安西搖頭:“我要跟着小叔。”
秦思岚一愣,随後就眼裏有着淚意:“是思遠沒有福氣,安西你真的很好。”
顧安西本來還是想臭屁幾句的,但是細細一起自己也是要當媽媽的人,還是低調一些,就随意哈哈幾句完了,找了個借口溜了……
才想回辦公室,卻被陸雪曼給抓到了。
顧安西歎息:躲了幾天,還是沒有能躲得掉。
她上前,有些無奈:“陸阿姨,陸衡怎麽樣了?”
陸雪曼本就是風花雪月的女人,這幾天清減許多,更是我見猶憐的,“安西,你能不能見一見陸衡?”
顧安西擠出一抹笑:“怎麽,他身體不舒服啊,我讓小叔去看看?”
陸雪曼知道她是懂,又裝不懂,隻得明說了:“陸衡這幾天一直不笑,阿姨求你去看一看,哪怕說幾句安慰的話,也好。”
說完,就用楚楚可憐的目光看着顧安西。
顧安西打了個激靈,最是受不了中年美婦這招了,明明她才是個寶寶,可是這些人就……就用一種依靠的目光看她,搞得她拒絕不了。
還是薄媽媽最好。
顧安西心中把自己當成一個寶寶,面上卻是十分得體的,“我去看看吧。”
她又十分警覺:“我和陸師兄可沒有什麽交情,不過就是念過一點心理學。”
陸雪曼勉強一笑:“我明白。”
她就是心中再怎麽想,也是白想,面前的小姑娘結婚了不說,還懷孕了。
顧安西得到她的保證,才去了陸衡的病房。
病房裏,安安靜靜的,氣壓特别地低,就像是身處在冰天雪地裏一樣。
顧安西忽然有些理解陸雪曼爲什麽找自己了,就是她自己大概也受不了這種低氣壓。
她輕咳一聲,敲了下門。
陸衡本來是靠在床邊看一本書的,聽見聲音就側了頭看過來。
顧安西走過去,拿過書一看,随後就坐下來:“怎麽,看破紅塵了?”
陸衡瞪着她。
顧安西輕輕地笑了一下,托着下巴,發出驚人言語:“你當和尚了可能有些對不起你的江師妹。”
陸衡皺眉:“你在說什麽?”
顧安西輕咳一聲:“什麽什麽啊,我也不知道,隻知道……江朝歌在三個月前做了一場手術。”
她輕輕的,一字一字地說:“她有過一個孩子,拿掉了。”
陸衡如遭電擊。
就是陸雪曼也呆住了……
什麽,江朝歌人流?
孩子,是陸衡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