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淨誇她了,其實就是一個閑不住的丫頭片子。”
老太太嘴上這樣說,但是自己的目光卻是止不住地贊歎:“年輕就是好啊,看這身段,熙塵真是有福。”
這會子,林桦溫言:“老太太這樣說,這小崽子要不好意思了。”
老太太眉飛色舞的,“瞧瞧你,跟了競堯現在也是一口一個的小崽子,好的不學淨學壞的。”
林桦心中有事,所有隻是微微一笑,并沒有敢去看王競堯。
今天早晨到現在,他們也沒有多說幾句話,她總覺得他那樣精明的人,她一開口他大概就會看穿。
老太太見她不吱聲,于是又笑着說:“看你這孩子實誠又可憐勁兒的,我說一句話你大氣兒也不吭一聲,我又不是舊時的婆婆,那就是競堯對你不夠仔細所以太太底氣不足,競堯……”
王老哥哥立即上前,側目望了林桦一眼後收回目光,含笑着說:“老太太說得對,是我做得不夠仔細。”
他把仔細二字說得特别地輕慢,顯得多少有幾分暖昧,林桦的臉紅了一下。
老太太左右罵了一句:“下!流胚子,好好的人兒被你教壞了。”
老哥哥就又笑笑,目光略深地注視着自己的太太。
林桦心頭一跳,不着痕迹地避開。他們這小小的交鋒,旁人不知道但是顧安西細細一琢磨就猜出來了——
林桦姐知道風笙的事了。
不過,他們沒有說破。
他們沒有說破,顧安西是不會當這個好人或者是壞人的,也當做不知道,隻是不經意和老哥哥目光一撞,王競堯多麽精明的人,一眼就看穿她的小把戲了。
這小崽子八成也是猜出來了,但他不需要交代,這小崽子精得很。
就在這時,老太太滿意地說:“行了行了,咱們先出去喝個早茶,讓造型師好好地給她打扮打扮。”
老太太沒有女兒,今天就像是嫁女兒一樣高興,王可如這個正牌的媽媽都多多少少成了陪襯。好在老太太體貼她,允許她和林桦陪着。
等人走了大半,室内靜靜的,化妝師給她化妝,顧安西對着鏡子看着有些不習慣,平時她最多就是淡妝。她小小地抗議,化妝師含笑說:“今天是您的大日子,雖然淡妝也很好看,但是壓不住這一身喜服,放心,一定會自然的。”
顧安西哦了一聲,由着她弄。王可如和林桦就在一旁輕聲聊天,王可如見林桦略有些疲憊的樣子,關心地問:“昨晚沒有睡好嗎?”
林桦淺笑:“可能是吧。”
王可如巴巴地說:“可能懷孕就辛苦些。”
她是沒有懷過孩子的女人,所以不能感同深受,有些抱歉。
然後她側頭看着顧安西,小小的一隻長大了要嫁人了,她也沒有付出什麽卻得到安西全部的愛,她心中又有些愧疚,更想抱抱孩子。
林桦大概能體會她的心情,拍拍她的手:“以後還長着呢。”
王可如哽着聲音:“是,還長着呢。”
她又伸手碰了碰林桦的肚子,“你和王先生也長着呢,王先生看起來對你好極了。”
林桦淡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麽,隻是下意識地把手放在小腹上。
她想到昨晚和今天早晨,他對她确實很好,可以說是放下了身段地好了,她心裏其實是明白的,像他這樣地位的男人娶一個太太,太太是要圍着他轉的,可是她一直心中不爽利,待他雖然平和可親,但距離貼心的妻子還遠着。
他都包容了。
林桦久久不語,王可如畢竟是個過來人,關心了一句:“怎麽,鬧别扭了?”
“沒有。”林桦笑笑,然後就把話題給岔開了去。
王可如不方便再問了,一起盯着顧安西化妝,大概忙了兩個小時終于弄好了。造型師又幫她把頭飾戴上,全是純金打造的,看着就挺華麗。
“您看着怎麽樣?”
顧安西睜開眼,看着鏡子裏的人,微微愣住。
稍後,她擡手摸摸自己的臉:這是她自己麽?
造型師含笑着說:“真的很美,顧小姐是我做過的妝裏最好看的一個。”
王可如不禁挺直了腰杆,林桦含笑,“我們安西就是北城最好看的姑娘。”
顧安西本來還想臭屁一下的,但是終歸是出嫁的日子,竟然硬生生地沒有好意思。王可如摸摸女兒的頭發,很溫柔地說:“以後就是大人了。”
她頓了一下:“想不到你和明珠都這麽早嫁。”
說完她就收了傷感,畢竟女兒嫁得好,熙塵又是她十分滿意的。
這會兒,外頭老太太派人來叫她,說是有事情商量,一會兒薄家來人如何如何,王可如便讓林桦陪着自己先出去了。
等她一走,林桦便給了幾個造型師厚實的紅包,并讓她們先到外面等着。
這個舉動顧安西一下子就有數了,這是要問她什麽了。果然,林桦把門關上後慢慢走過來,站在顧安西身後輕按着她的肩:“年輕真的很好。”
顧安西總是心軟的,不舍得她這樣煎熬在問與不問之間,于是輕聲開口:“大嫂,你是不是有什麽要問我?”
她極少極少叫大嫂,總是和以前一樣叫林桦姐,所以這會兒叫出來時林桦微愣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就回神了:“是有些事情要問。”
顧安西扶着她去沙發那兒,兩人坐下。
林桦看了她一會兒,才輕聲開口:“風笙是不是還活着?”
顧安西隻是沉默了兩秒,就點頭毫不猶豫地說:“是。”
林桦手指扶着沙發背,捏得有些緊,片刻她垂了眸子:“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懷孕以後。”顧安西很坦白地說:“風笙傷得很重,你又懷了孩子,大嫂,你……能體會老哥哥的爲難和心情嗎,他不說不隻是爲了他自己,更多的是爲了你。”
林桦卻是繼續問:“上次的,是風笙嗎?”
“是。”
“他去哪兒了?”林桦擡眼,眼裏有些許的水氣。
這些話,是她不能夠問王競堯的。
顧安西歎息一聲:“他回了意大利。但是并沒有和風家的人在一起,但是你可以放心,他能照顧好自己。”
她沒有說出的是,後面風笙要面臨好幾次的植皮手術和整容手術,如果他不放棄自己的人生的話。
林桦聽着,恍惚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安西,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顧安西唔了一聲:“隻要不是太爲難的話。”
林桦的目光别到一旁,低低地開口:“我問你的,不要和競堯說。”
顧安西有些驚訝,半響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林桦沒有掉眼淚,因爲今天是小崽子大喜日子,不興哭的。
她抱着顧安西,很輕很輕地說:“安西,我愛這個孩子,也愛競堯。”
至于風笙,除了那來不及繼續的感情,還有就是内疚。
她不說,可是顧安西是知道的,她輕輕地拍拍林桦:“我明白,有消息我會告訴你,也會想辦法聯系那裏的醫生,給他最好的治療。”
“安西,謝謝你。”林桦有些哽咽。
顧安西也有些想哭了,聲音軟乎乎的:“林桦姐,你要高興啊,風大哥還在,有什麽比活着還要重要的呢?”——即使他心中現在有着恨意,可是總有一天他也會釋然,會有他自己的人生的。”
林桦明顯地恍惚了一陣,許久輕輕地點了頭,她還想說謝但是顧安西止住她了:“你是我嫂子。”
林桦抱了抱她,聲音略低:“不怪老太太這麽喜歡你。”
顧安西沖她笑笑。
林桦捧着她的臉:“真好看,一會兒熙塵來了你可得拿捏一下,矜持些。”
顧安西不滿地說:“萬一小叔太帥了怎麽辦?”
“那也得矜持。”林桦睨着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呢!”
兩人正說着,門外傳來一陣鞭炮聲,不消說便知道是薄家的車隊來了。
林桦拍拍她的手:“坐好,一會兒會有人過來請的,薄家講究禮儀,所幸老太太懂的也不少。”
老太太是門名閨秀,怕王可如應付不來所以特意地讓安西在她這兒出嫁,也是十分貼心了。
顧安西點頭。
而門口,已經迎進來人,是薄錦陪着薄熙塵過來了,還有薄家的幾個旁支小輩,個個相貌不凡,看着就有些養眼。
顧安西直勾勾地看着,林桦在她耳邊低語:“矜持!”
顧安西擦擦口水,忍下那句小叔你真好看,她要是說出來那真是讓人看笑話了。
老太太也陪着過來了,一直用目光兇她,生怕她說出啥了不得的話來,王競堯倒是拍拍薄熙塵的肩,含笑着說:“今天大喜日子,你們兩個倒是執手倆倆相望了,好了好了,前幾個小時才在一處兒的,後面一輩子看呢,先走流程。”
薄熙塵微微一笑,走過去傾身親了顧安西額頭一下,嗓音略沙啞:“這一身很好看。”
平時的顧安西是很美,但那是屬于少女的好看,可是今天的她當真是豔光四射,有女人的妩媚,薄熙塵也以爲自己對美貌是習以爲常的,喜歡的是她的性格,現在他不确定了。
顧安西仰着頭,還是說出了那句:“小叔你也很好看。”
在場的人都不想待在這兒了,很想失去記憶。
今天是他們結婚的日子,這些話能不能留着私下裏說?這個小崽子小不要臉的就算了,熙塵也跟着瘋,真是越來越大膽了哦。
這會子,禮儀官王景川過來,輕咳一聲::“去喝個棗茶吧!”
薄熙塵伸手,牽着顧安西出去,王家客廳裏堆滿了聘禮,排場足足的,薄家來的人也是多多的,誠意十足。
這麽些人看着,顧安西總算是矜持了些,挺收着的。
王家一套禮節,到了薄家又是一整套,中午晚上,這麽地折騰了一天,顧安西感覺自己的腰都折騰得要斷掉了,等送完了所有的客人就摟着薄熙塵的脖子:“小叔你抱我回去。”
此時他們在前廳,從這裏走回蘭室大概要十幾歲鍾,但他還是輕松地抱起她:“累了?”
她唔了一聲:‘腰都快斷了。’
說完就把小臉蛋埋在他的懷裏,此時她身上換了一套小禮服,淺粉色的,下擺是蓬蓬的紗裙,特别地少女,這樣地窩在他的懷裏可以把人的心都給化掉。
薄熙塵抱着她,緩緩走在庭院裏,因爲辦婚禮,整個思園都是張燈結彩的,樹上都有着小燈一閃一閃的,空氣中還飄着玉蘭花的味道,聞着很甜。
顧安西靠在他肩上,喃喃地開口:“小叔,我感覺時間好久,又覺得時間特别地短。”
他微笑:“才一年,往後還有很多年。”
此時他也想到,确實才一年,而之前他們已經無數次地想過要孩子,現在想想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他想着就低低地笑了起來,她捶了他一下:“你在笑什麽?”
他低頭:“我在想着能娶到小薄太太,做夢都應該偷笑。”
她皺了一下小鼻子:“你還沒有睡着呢。”
他微笑,沒有再說什麽了,抱着她筆直地走到蘭室院子裏的一處秋千,那是一座小小的樂園,除了秋千四周還放着很多她喜歡的毛絨玩具,小兔子小豬什麽的,他把她放在秋千上,自己站在身後輕輕地替她搖……
遠處的夜空綻放着煙火,不大看得清,但是她知道那是他爲她放的,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她笑了,“北城不許放煙花的。”
“所以在很遠的地方放的。”他說着,轉過去坐到她身邊,挺鄭重地說:“小薄太太,很高興和你結婚。”
她的手和他碰了一下:“我也是,薄先生。”
他笑,随後就抱起她,她不滿:“我還想坐一會兒。”
“明天吧,現在我們去過新婚之夜。”他的聲音啞了。
顧安西結結巴巴的:“不是,不是昨天才過過了?”
“昨天是昨天的,今天是今天的。”他不容拒絕地說,橫抱着她走進蘭室,推開門,一室都是玫瑰,顧安西把臉埋在他的心口,小聲說:“真是勞民傷财,奢侈無度啊薄先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