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奇忽然對着那五六人中一名青年微微一笑道：“都說人靠衣裝，看來還真是不錯，你看，小六穿上你的衣服，稍微裝扮一下，還真的很像你，連我都有些分不太清楚了。”
那青年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流滿面：“爹，難道……難道真的要這樣嗎？”
等這穿着雜役衣服的青年擡起頭來，赫然就是楊亮。
楊奇卻是微微一笑，扶起兒子，拍拍他的肩膀道：“兒啊，你當知道我們楊家能夠屹立數百年不倒還能壯大，考的是什麽。這麽多年，家族經曆了那麽多的風風雨雨依舊能夠生存壯大，豈能沒有人犧牲？祠堂**奉着那麽多的祖宗排位，但你聽過名字又有多少？難道他們都是随便豎在那裏的木牌子而已？那些都代表着楊家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他們難道真的才華不如其他留下名聲的那些人嗎？”
“不是，他們非但才華橫溢，甚至才華更高出其他人。但身爲大族子弟，有時候必須做出犧牲，爲了避免被人感覺到威脅，他們隻能被雪藏，平日裏還要表現出一副愚鈍的樣子，因爲一個大族如果人才太多，就會讓人忌憚，更會讓帝王不安！若是全部出仕，或許會讓家族空前鼎盛，但爲何其他家族沒有這麽做，譬如你熟知的河内司馬家族，他們家族何等的睿智，大才層出不絕，但爲什麽一直沒有成爲頂尖家族？這也正是他們家族的生存之道。”
“大家族就要有人付出和犧牲，不光性命，還有才華和時光！”
楊奇說着凄然淚下，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如今，正是我楊家的一個緊要關頭，必須要有人犧牲。家族将你我父子逐出門外，這是假意向曹操表示認錯的誠意，就是要保全家族基業和根本，但程昱不會就此放手的，誠意也要以血來表示，我們父子就是這誠意的獻祭。你尚且年幼，還有大好前程，可以一展抱負，爲父老了，就讓父親的血給你鋪路，助你立下大功，讓家族在續輝煌！”
楊奇說道最後，慷慨激昂，如同易水邊豪邁而去的荊轲，不高的身形，這一刻卻是頂天立地！
“父親！”
“老爺！”
所有人跪倒在地，涕不成聲！
楊奇轉過身去，背對着所有人擺擺手道：“走吧，程昱的人快到了，切記大事爲重！”
衆人心如刀割，但不得不走，抹幹眼淚毅然離去。
等聽不到所有人的聲音後，楊奇才轉過身來，對依舊站在面前的“兒子楊亮”微笑道：“兒子，我們父子一同上路！”
“楊亮”卻是跪倒：“老爺，小六願意永遠服侍老爺！”
楊奇一把扶起小六厲聲道：“不，從此刻起，你就是我的兒子，我也就是你的父親！叫爹！”
小六起身，含淚抱拳道：“爹！”
“好兒子！”楊奇拍在小六肩上，“走，我們也該忙活了！”
說着楊奇便拉上“兒子”轉身匆匆出門一副準備離家的模樣。
半個時辰後，一條僻靜的街道上，一輛馬車匆匆而行，忽然從街角閃出一隊黑衣人，也不答話，直接對着車夫和馬匹就是一箭，馬匹受驚而立，馬車直接翻倒。
“楊奇，你們父子這是要去何處啊！”以爲領隊之人獰笑道。
楊奇滿臉驚容的從馬車裏爬出來，大神呵斥道：“大膽賊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殺人！”
那領隊之人看到楊奇，馬上就笑了：“奉命特地來取你性命，記住，下輩子不要投胎在楊家！”
轉臉對其他人道：“目标确認，殺！”
這一群人，個個身手敏捷，武藝高強，頃刻之間，便将楊奇和随行的十餘名随從一個不留的斬殺。又從車中拉出“楊亮”确認一番，見領隊點頭，便有一人一刀揮出，“楊亮”頭便滾落一邊。
等再次确認無誤之後，那領隊一揮手，所有人轉眼消失不見，如同沒有出現過，隻留下滿地的血腥。
而此時，習讓身後的一名小兵卻是對着城南方向注目了好半天，才被習讓一把拉走。
“轟！”
一聲巨響忽然傳來，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這是……這是荊州軍攻城了？”伍讓看向身邊正拉着的楊亮問道。
“你們幾個，還不趕緊上城牆守城！”
還沒人反應過來就有一個身着統率铠甲的大漢騎馬過來，揮手就朝着一個軍士身手抽了一馬鞭。
“啊！是……是，這就去！這就去！”
伍讓反應過來，趕緊拉過楊亮和身後數十人向前沖去，趕緊躲開這些有着生殺大權的“屠夫”。
“屠夫”是滿城百姓對這些經常爲了給達官貴人清道而随意大罵甚至殺人的城衛的綽号，如今大戰，他們也就成爲了全城的“護軍”。
爲了防守，程昱和曹洪下令，命每家每戶都按照人頭抽選人手上城守城，對于這些本就是軍人的伍讓和和平等人，更是暫停一切事務，全力守城。
“嘭！”一隊人還沒到城頭，就聽到頭頂一聲巨響，接着就是大片大片碎石碎磚劈頭蓋臉落下，砸在衆人身上。
所有人剛要起步，陡然見一個人從天而降，砰然摔在所有人的面前。
這是一名普通的兵卒，胸口被砸的嚴重塌陷下去，已經斃命，摔在地上，更是全身的血陡然流出，渾然一個血人，慘不忍睹。
身後沒有經曆過戰事的軍士臉色都是蒼白一片，他們被吓到了，他們向往的戰場卻是如何也難以和面前的場景重合。
“上去看看！”楊亮推了一把習讓，眼中放光。
習讓醒悟，吼了一聲帶着所有人上城，向城頭的守軍将領報道。
放眼看向城外，就算有所準備，還是将楊亮驚呆了：這就是荊州軍的實力？
放眼之間，盡是數之不清的森森鐵甲，遠處漫無邊際的營寨，旌旗如林。城下無數人拼命沖鋒，雲梯和撞木也在靠近，更有無數巨石在空中呼嘯而來，壓制着城頭的防守，氣勢如虹，讓人心生無力之感。
“家主，父親，你們果然睿智，我們的希望來了！”楊亮心頭火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