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得放肆!”劉璋厲喝一聲,阻止了沖動的兒子,搖着頭歎息道:“我父子在蜀二十餘年,無恩德加以百姓。是我的愚魯引狼入室,使百姓将士血肉捐于草野,這些皆是我之罪也。”
盡管所有人都知道劉璋暗弱庸碌,平素私下也多有抱怨,但當劉璋此時親口自責時,衆人對璋的那份不屑與抱怨,似乎也随着劉璋那發自肺腑的自責之詞一并散了。
劉璋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看着這金碧輝煌的大殿,劉璋目中含淚,感慨良久。一聲長歎後,劉璋苦笑道:“一州士民受此荼毒,我劉璋焉能再心安理得的居此華府,不如開城投降以安百姓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長出了口氣,壓在胸口多曰的那塊大石頭,終于因劉璋這一句話而落地。或許,這般結局,在所有眼中已是注定,隻有劉璋此刻才最終看破。
“父親,益州的基業是祖父一手打下來的,豈能這般拱手讓人,不能降,不能降啊……”
劉闡聞言大駭,大嚎大叫,苦苦的哀求着劉璋收回成命。劉璋卻無動于衷,他是真心的累了,不願再經受這身心的煎熬。
自打接手益州牧之位起,他就一直夾縫中苦苦的忍受着。外有張魯虎視眈眈,内有益州豪強蠻橫無制,蠻夷不斷反複作亂,現在又被劉詠逼迫至此,作爲一個才能平庸之主,劉璋是再也撐不下去了。
“我意已決,爾等無需再勸!”
劉璋的口氣相當的決然,他原以爲還有臣僚們會哭死哭活的求他收回成命,但讓劉璋失望至極的時,除了次子劉闡之外,無一人再勸,就連長子劉循也不爲所動,或許他早已猜到這結局了吧。
萬念俱灰之下,劉璋不在猶豫,默默道:“幼宰,麻煩你再出城一趟,向那劉車騎轉達我的歸降之意,子初,拟定降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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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璋投降了!
盡管這個結果早就在劉詠的意料之中,但當他聽到去而複返的董和,親口将這個消息告知他時,心中那種難以名狀的興奮,還是油然而生,不由得浮想萬千。
就在數年之前,自己還是一個後世的無知青年,如蝼蟻般不值一提的一個弱者,整日企望着能多掙些錢,好讓自己和奶奶過的好一些。沒想到轉眼數年,他便要成爲雄踞兩州的一方雄主,成爲這個時代真正意義上的大勢力。
一個一言而震動整個華夏的大人物,想必,如今的後世曆史上,必定有了自己濃墨重彩的一筆。
盡管整個益州西南和東南尚有數郡依舊在蠻夷手中不聽政令,但即使是現在從劉璋手中接管現有的益州各郡,也足以讓他的實力再次飛躍,完全可以同曹操叫闆的天下第二大諸侯勢力。
一切的一切,恍然如夢一般,真實而觸手可及,卻又那麽的不可思議。
興奮過後,劉詠很快恢複了冷靜,他當即對天發誓,一定會履行關于安置劉璋的承諾,并讓董和即刻回城,督促劉璋明早就出城,攜以州牧印信出城歸降。
劉璋準備歸降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營,三軍将士無不歡欣鼓舞。
荊州籍的将士們興奮,是因爲他們離鄉千裏,浴血而戰,終于殺出了一個好結果。
益州籍的将士們興奮,是因爲他們曾經的主人終于大發善心,他們不用擔心與自己的同鄉兵戎相見。
徹夜未眠,經過一夜的興奮,次日天剛亮,劉詠便在陳到和淩統的護衛下,率數千精銳的步騎,離營數裏,早早的等候在成都南門外的大道上。
不久,斥候回報,劉璋帶着一幹家眷,以及上百名益州文武官吏已經出城,正向這裏徐徐而來。
暗藏這各處的各個勢力的探子,紛紛用各自的手段将這裏的情況用最快的速度傳遞給自己的主人,這裏的一切迹象表明,這不是一場作秀,而是真正的投降。
一炷香功夫之後,多達兩百多人的投降隊伍進入了視野,劉詠坐在自己的坐騎赤風上,手握湛泸劍,舉目遠望,隻見隊伍的最前方,一名華服中年男子正手捧着一方印信,腳步像灌了鉛似的一步步向這裏而來。
劉詠問身旁的法正道:“那前面之人可是劉季玉?”
法正細瞄了幾眼,點頭笑道:“沒錯,确實是劉季玉。主公,法正在此先恭喜你拿下益州了。”
“哈哈……”劉詠春風滿面,仰天大笑,驅馬向前。
數千步騎徐徐而動,向着一衆投降的隊伍迎面而去。
片刻之後,兩支情緒截然相反的隊伍,在這一望無垠的廣袤平原上相遇。十步之外,垂頭喪氣,形容萎靡的劉璋,手捧着印绶趨步上前,低着頭道:“降者劉璋,拜見劉将軍。益州牧印绶文籍皆在此,請将軍驗看。”
在失敗者面前,劉詠自有一番傲然得意,但這隻是一種勝者的姿态,并不代表他對眼前這個失敗者有多麽的輕蔑。當下劉詠翻身下馬,大步上前,親手将劉璋扶起,握其手歎道:“非是我欲奪汝基業,實在是勢不得已呀。”
什麽勢不得已,弱肉強食,搶的就是你的地盤!
話雖如此,但這面子上的掩飾之詞,劉詠還是不得不說,畢竟大家都是士人,不能那麽赤果果。所有人包括劉璋當然知道是假,但明知如此又能如何。
“璋無德無才,據益州十餘年,本就慚愧,今劉車騎奉天命而來,璋本就該早些将益州獻上,先前之事一直都是璋糊塗所緻,還望劉車騎恕罪才是。”
劉詠忙謙遜道:“這益州乃是朝廷的益州,我也隻不過是代朝廷暫時掌管而已。”
“是是,劉鎮南說得是!”劉璋連連點頭,回頭向着一衆家眷道:“爾等還不快前來拜見劉車騎。”
身後,劉璋的一衆妻妾家兒女,盡皆低頭趨步向着,向劉詠跪拜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