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循被逼到極點,怒視蔣琬道:“滾回去告訴劉詠,三日後一戰,若是戰敗就滾回荊州去!”
目的達成,蔣琬心裏暗喜,但面上不顯露分毫,反問道:“若是公子大敗,又将如何?”
劉循幾乎吼着回答:“若是我等大敗,我自當撤兵成都!”
蔣琬笑笑,他知道這種軍國大事怎麽可能輪到劉循這麽一個沒有主事權利的人來說話,他隻不過向最後激将一把而已,點點頭,轉身潇灑而去。
劉詠遠遠觀望,在蜀軍全軍喊殺的時候,心中也是十分緊張,生怕就此失去這麽一位日後的良相之才,直到蔣琬安然出現在視線中時才微微安心。
且說蔣琬,他的内心中實在難以如同面上那一般風輕雲淡,而是緊張到了極點,心髒幾乎跳的驟停,直到安然步入己方大軍之中,感覺被前方軍士遮住身形之後,“噗通”一聲摔倒在地,再也無力爬起,吓得全軍軍中将領還以爲他被蜀軍重傷,幾欲沖出報仇。
劉詠也是吓了一跳,疾步近前,見蔣琬上下無一處傷痕,才知道是被吓的。
蔣琬看到劉詠前來,喘着粗氣道:“主公,臣幸不辱命!”
“好!好!回來就好!公琰果然我軍良才!來人快扶公琰回去修養!”正要扶蔣琬的手在碰到蔣琬的腋下衣服時,竟然發現早已如同水裏泡過一般。劉詠也是心中感慨,換做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走的回來。
蔣琬這一趟,隻要是日後史官不做避諱,必将流傳青史。看起來隻不過走了趟,但其中的兇險和所受到的壓力,哪怕是身經百戰如黃忠、魏延、趙雲等大将,也不一定承受的住,而這個不足而立的青年卻做到了,劉詠心中已定,此人必要重用。
兩軍既然有了定計,就此退後十裏,分橋兩邊結寨駐兵,各自時時派出探子觀望,以防不測,就此歇息停戰,暗地裏調兵遣将商議作戰方略,準備三日後大戰。
三日後一早,兩軍各自早早埋鍋造飯,飽餐一頓,整裝齊發,列陣向前,就此分橋相對。各自氣勢高漲,軍士各自緊緊握住武器,等待這這一場大戰的開始。
荊州軍軍陣齊整,人人喚醒鼓舞,面色漲紅,眼中發光,就等着将令一下道對岸去搶人頭,鑄就自己的功績大業。蜀軍一邊,人人臉色嚴肅,各自抱定必死之心,有心中害怕的,隻是将手中武器握得更緊一些。
天空陰雲密布,黑雲聚集,将四周天空塞的滿滿當當,昏暗的天色讓金雁橋兩岸氣氛更加凝重,壓在衆人的心頭,讓人心頭發慌。
劉詠臉色微沉,看着對岸沉聲道:“進攻!”
傳令兵即刻傳令,令旗揮舞,三軍鼓動,雷銅、吳懿、李嚴、鄧賢等一衆蜀中降将自然要打前戰,揮軍推進。這是他們逃不脫的命,就算心中不願也不能抗拒,自從投降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的。
魏延、黃忠、卓膺三将壓陣,緩緩向前推進,是壓陣,更是督戰。
劉循、劉璝、張任三人六目微縮,看着對岸前來的荊州軍或者說是自己從前的友軍,心中别有一番滋味,等到荊州軍踏上金雁橋的那一刻,擔任先鋒大将的張任終于下令:“全軍戒備,攻!”
兩軍緩步推進,向着橋的中心走去,緩慢卻毫不退縮,走向戰場,走向自己的墳場或者是功名場……
陰雲更黑,天色更暗,雒水的怒濤聲響徹整個山谷,在群山間回蕩,震撼在每個人的心頭,如同重拳一次次錘擊在他們的心上,讓他們的心不斷下沉。
“殺!”
兩軍終于進入了一箭之地,一聲殺聲,從兩軍将士口中齊聲怒吼而出,沖天而起,發洩着他們心頭所承受着的一切重壓,渾身的氣勢渾然激蕩開來,兩軍就此向前猛然沖擊。
“放箭!”
“射!”
兩軍弓弩手統領同時喝令,早已搭在弦上的箭支立刻如同密集的雨絲一般急速向對面沖去。取數箭支尚未到達對方軍士面前就與對方的箭支迎頭相撞,針尖對麥芒,轟然破碎開來,成爲一堆木屑,又被後面的箭支穿透而過,幾經破折,終于飄蕩着落在地上,又被倒下的軍士壓在下面。
箭鋒密集如驟雨,雙方前排軍士各自撐起盾牌,極力擋住對面而來的箭支。但箭支實在太密集了,稍有縫隙便會鑽入,刺入他們的腳、腿、手臂等處,稍微疏忽,便有更多的箭支将他射成刺猬,在軍陣中撕裂開一道醒目的缺口。
雙方軍陣中不時有人慘叫着倒下,但馬上有人補上來,繼續推進。
荊州軍前軍的盾内爲木,外面包有一層鐵皮,有劉詠強大的财力和黃家精緻的手藝,這些都不在話下,防禦力極強,中箭倒下的并不多,僅有幾十人。而蜀軍就明顯差了許多,全部木盾,材質還不同,有些盾或許是年代長了,腐朽的厲害,竟然因爲承受不住箭射的沖擊,破裂開來,後面的軍士連同身旁的人,瞬間就成爲鮮活的靶子,再次倒下。軍陣不時混亂。等走到橋中央,蜀軍赫然倒下了數百人。
“轟!”
兩軍前陣終于在橋中央相遇,如同兩頭暴怒的奔牛迎頭轟然撞上,頓時頭破血流,滿目狼藉。
兩輛高速行駛的列車一旦迎頭相撞,自然十分慘烈,而兩軍前陣相撞,更是驚心動魄,到了此刻,已經沒有人顧得上害怕,都是瘋狂的将手中的武器揮舞砍殺、沖刺,意圖讓擋在面前的一切敵人都統統倒下,所有人陷入了瘋狂的殺戮當中。
金雁橋,一座不知在雒水上峙立了多少年的木橋,此刻依然成爲一座墳場,一座功名的獵殺場,漸漸被殷紅的鮮血浸透,在天空黑雲和雒水怒濤的映襯下,分外妖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