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營靜匿,除了偶爾的幾名巡夜軍士走動外,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黑暗中,一隊騎兵慢慢影現,觀望着二裏再的江東大營。
張遼手提長戟輕笑:“江東來勢洶洶,統率竟然是個慫包,如此防備,真是讓人恥笑!”
旁邊軍士聞言都是一笑。
“不過也不可太過大意!你率人沖殺進去,某随後即到!”張遼畢竟是身經無數戰陣的老将了,輕蔑之餘自然沒有放松警惕。
身旁小校輕喊一聲“得令”,大手一揮,身後一隊百十人立即跟随而去。
“殺!”殺聲驟起,巡夜軍士大驚失色,慌忙鳴鑼示警。
就在這一隊百十人沖進大營時,地上陡然出現一條絆馬索,有三四騎猝不及防被挂住馬蹄,頓時摔倒,又被後面戰馬踩踏而過成爲齑粉。那小校但是反應極速,手上馬缰猛提,那戰馬通人意,立即收蹄跳過,躲過一劫。
眼前同時殺出一隊二三百人前來阻殺,顯然是大營内預設的伏兵。頓時與曹軍騎兵殺在一起。
騎兵坐于馬上,手執長柄武器,自然占據優勢,伏兵都是步卒,不堪一擊,稍微抵抗就被殺敗,四散而逃。
大營外的張遼坐于馬上,看得清楚,呵呵一笑道:“原來還是有防備的,不過太差了!”
張遼見到江東大營内有人馬殺出阻攔,頓時放心下來,看來一切正常,不再猶豫,長戟前刺,大喝道:“将士們,大功就在今夜,随我殺!”
一千騎兵盡數沖進大營,那些敗軍早不知道逃去了哪裏,張遼也不管他,命人點燃了火把,見到營帳就燒,直入中軍大帳而來!
大殺一陣,臆想之中的驚慌失措的軍士紛亂逃亡,喊殺聲、呼救聲、叫罵聲,一樣也沒有,除了自己麾下軍士的喊聲就是戰馬的嘶鳴了,這……這分明就是一座空營,剛才那些人,不過是引誘自己中計的誘餌。
張遼心叫不妙,急忙大喊:“撤退!”
不等全軍有所動作,忽然大營周圍無數火把猛然亮起,将到處照的一片通明。張遼慌忙看去,周圍影影綽綽盡是江東人馬,将自己徹底包圍在中間。可笑自己方才還在笑人家江東無人,原來是自己愚蠢,中了敵人之計。
“張文遠,周瑜再此等候多時了!”
張遼尋聲望去,之間一個方向上,江東衆軍士圍繞着一名相貌俊朗的将領,面如冠玉,目若寒星,正冷笑着看向自己。張遼一眼就認定,此人必是江東的主帥,江東美周郎周瑜!
“周都督好風采,好手段,張遼眼拙,今夜中計,佩服!佩服!”張遼強忍憤怒,冷聲答話。
周瑜微微一笑:“張将軍既然來了,就不要有了,到江東做客一番可好?”
那笑容燦爛,但看在張遼等一幹曹軍眼裏,卻是後背寒氣大冒。
張遼冷哼:“多謝都督美意,不過不必了!”
手指一個方向,對着身後人馬大喝道:“立即殺出去!”
轉身揮戟殺出,身後人馬立即跟上。
周瑜再次冷笑:“留不留可由不得你了!殺!傳令,得張遼首級者,官升兩級,賞千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随着周瑜的話音落下,所有江東軍士紛紛看向逃竄的張遼,仿佛那不是個人,而是官印和金山,高喊着圍殺上去。
張遼長戟左突右刺,身前無一合之将,前去阻殺的江東兵紛紛倒地喪命,這份重賞顯然并不好取。但能來從軍的本都是朝不保夕的人,富貴險中求,這道理誰都懂,爲了那沉甸甸的重賞,沒有誰不努力向前,萬一自己時來運轉,那就是家中幾代人的命運得以改變的大事。
殺了多少人?十個,二十個,還是三十個?
張遼早已經記不清,此刻,他全身都濺滿了鮮血,策馬狂奔,大吼着縱馬上前,手起刀落,将一名堵截的敵騎斬落馬下。
他回頭望去,隻見人山人海的吳軍士卒,如饑餓的野獸一般,依舊四面八方的圍來。
遍地都是屍體,白晝般的火光映照下,整個大地如同血池一般,到處是漂浮的人頭與肢體。
出城前那一刻,一千個兄弟痛飲烈酒,齊呼不破敵軍誓不還的壯烈場面,如今仍曆曆在目。
而現在,一千個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隻剩下了不到三百,其餘都被吳人的伏擊圈絞碎,命喪黃泉。
與江東,張遼并沒有對戰過,對于這傳聞中的相貌俊美的周郎,張遼并沒有感受到他有多麽的了不起。
但在今晚,這個輕易識破了曹丞相遺計的美周郎,終于讓張遼感受到了他的可怕之處。
張遼沒有時間去多想,惟一的生路,就是迎着敵人狂殺,趁着敵人尚未完成合圍,突出這埋伏圈。隻要突出去,一馬平地,沒人能追得上自己的騎兵。
鮮血飛濺,一馬當先,頃刻間擊碎了前面數層人潮,長戟左右盤旋,周圍無人敢再近前,但凡進入攻擊範圍,必定是一擊斃命。
此時,幾十名部下尚被吳人重圍包裹,在苦苦的支撐。
張遼長嘯一聲,高亢的吼聲遠遠的傳了出去,仿佛一頭下山受傷的猛虎。他勒馬轉身,再度殺出重圍,咆哮聲中,分開吳人血肉的浪潮,摧枯拉朽一般,生生的撕開一道口子。
救下了這數十名部下後,不到三百多騎曹軍騎士,在張遼長戟的開路下,生生的沖破了吳人的重圍,望着西南面合肥城倉皇而去。
土丘之上,借着耀眼的火光,周瑜親自目睹了張遼左沖右突,威不可擋的沖出自己重圍的情景,不由暗暗歎道:“張遼威武,竟然如此了得,此戰若不是我親自指揮,後果可想而知。”
感慨之後,那俊美的容顔上,卻很快又爲自信所占據,他看着遠去的張遼,冷笑道:“戲演得差不多了,不要再追趕,把他們留給周幼平收拾吧,傳我之令,大軍盡起,前往合肥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