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走近劉詠的書房,手上拿着一封信笑道:“張魯又派人來了,催促我軍進軍。”
劉詠擡頭揉揉自己眉頭,起身對着地圖看了半天,用炭條在江州畫了一個圈道:“是該進軍了,那就傳令張翼德爲先鋒進軍江州,和孔明、趙子龍爲後軍趁勢奪取涪陵!然後傳訊張魯,讓他加緊進攻,這個老狐狸,出工不出力,到現在也沒拿下白水關,想讓我們給他正面擋槍,他好在後面撿便宜,想的真好。不過隻要他出功就足夠了,至于出不出力,已經不重要了!”
劉詠冷笑,對張魯的心思早已清楚,這些也早在考慮當中,并不奇怪。
龐統半天不語,劉詠半天沒有聽到龐統回答,有些奇怪:“士元可是覺得我的決定有些不妥?”
龐統抱拳道:“主公,天下英雄豪傑都希望能建功立業一統天下,武将們願意跟着您出生入死也是爲了能夠馳騁沙場,建功立業,名揚天下,封妻蔭子,我等身爲謀士同樣是想助主公能統一宇内,還天下黎民百姓一個太平盛世。但即使身在亂世也要有規矩,那就是要出師有名,否則就會被天下人看做是濫殺無辜的暴君,失去民心,這又與暴秦何異?一旦失去了民心,就算是身爲一國之君也會被推翻,當年嬴政何其英武霸氣,但又如何,僅傳二世就分崩離析。所以,主公啊,此刻進軍還有些早啊!”
劉詠頓時感覺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腦子一時轉不過來,冷聲道:“你是說現在不能進軍?”
“不錯!此時進軍會讓川蜀百姓一眼看穿我們是趁火打劫,一心爲了吞并益州之地。一旦激起民憤,以川中多處易守難攻的地形,怕是實在難以短時間拿下,那曹操和孫權會給我們時間嗎?另外,雖然劉璋暗弱無能,但他畢竟是益州的正主,仍舊有很多忠心之士願意爲其一死,打仗不光是戰場厮殺,更要智取,不然我等謀臣就等于是濫竽充數,有何用處!進兵之事,主公還需三思,此事時機并不成熟!”龐統滔滔不絕的說了半天,等說完,發現劉詠臉色已經漲紅如鼓,龐統趕緊打住還想再說的話。
劉詠語氣生硬的說道:“那要是我就要此時進兵呢?”
龐統一愣,然後抱拳一揖到底:“若是如此,荊州距離分崩離析不久唉,統不願看到此番景象,請就此歸去!”
劉詠知道龐統爲人傲氣,說話不留面子,但對自己還從未如此說話,沒想到今日竟然如此硬抗,怒道:“或是我思慮不周,士元且回去歇息,容我獨自再思慮一番。”
等龐統一走,劉詠立刻大發雷霆,将書桌上的一切什物盡皆推到地上,又将書房砸了個亂七八糟,才頹然跌坐在自己的坐塌上。他想不通,爲什麽自己做了一州之主竟然還不能随心所欲,自己有把握一年内占領整個益州,甚至連同如今還是蠻荒的雲南地區都能拿下,大不了進行屠城,有什麽不能做的,成王敗寇,在成功者的字典裏……
或許是龐統臨走交代了門外的寇封等人,劉詠在裏面鬧了個天翻地覆也沒人進來,任由他一個人沉寂在自己的瘋狂裏。
黃昏時分,黃月晴走了進來,看着一臉頹然的自家男人,一臉的的疼惜,但是她什麽也沒說,默默的一個人收拾,将其中收拾出一點落腳之地走到劉詠身邊,輕聲道:“天色晚了,夫君該去歇息了!”
劉詠看着自己的結發妻子,點點頭,兩人出門而去,寇封等人立刻進門将一切收拾歸爲,損壞的修理或者更換,一夜之後一切恢複原來模樣。
其實劉詠早已經醒悟了,近兩年來,憑借自己在後世學得的一些知識優勢,加上機遇較好,自己的發展速度幾乎趕上了這些本土割據諸侯的數十年積累甚至幾代人的積累,讓自己的信心太過膨脹了,幾乎認爲自己已經無所不能了,龐統的話讓他很難接受,這等于否定他的成就,他本以爲已經可以和曹操抗衡了,就連曆史上聞名的卧龍鳳初都盡落自己麾下,趙雲、甘甯、黃忠、關羽、張飛、魏延、高覽、張郃等天下名将也爲自己所用,但是,僅僅出兵西川這麽一件小事情就讓他不能做主,他甚是已經懷疑手下這幫人是否還忠于自己。
他想了很多,想到了徐庶、想到了廖化、想到了關平、周倉以及身在零陵的裴元紹,更是想到了諸葛兄弟等一幫文臣,這些人跟随自己這麽一個如此年輕的毛頭小子到底爲了什麽,黃承彥一代名士爲什麽會将自己的愛女嫁與自己,真的是嫁不出去了嗎?當然不是,這是奇貨可居啊。那劉協呢,爲什麽将妹妹嫁給自己?婁圭、華歆、許靖兄弟一大把年紀了投靠自己爲的什麽,僅僅是欣賞嗎?絕對不是。
慢慢的想通了,立即就如同醍醐灌頂一般頓時徹底醒悟,這是當頭棒喝,如果不是這一棒,不用多久,荊州怕是真的要分崩離析了,自己估計連個全屍都留不下來吧。
他想到了當年的項羽,隻因一怒之下趕走了範增,就此開始敗亡,又如袁紹,不聽田豐之言,最終敗的如此之快,此時正在垂死掙紮……
忽然,劉詠一咕噜從床上爬起來,他有些怕,龐統是個孤傲的人,萬一離去,那就是自己自斷一臂,他是個有理想抱負的人,一旦投向曹操或者孫權,那自己絕對是自己的大敵,而且,其他人……他不敢想下去。
黃月晴被吓了一大跳連忙問道:“夫君,此時才三更天,你去哪裏?”
“去龐府!”劉詠連鞋都顧不上穿就急匆匆跑了出去,直奔馬廄。
府中的親衛自然驚吓的不行,急忙備馬跟上。
龐府,上下一片安靜,府上老幼全部等在大廳内,龐統獨自站立在屋檐下,面色冷峻,靜靜的看着敞開爾等府門,沒人知道他在做什麽。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所有人吃了一驚,龐統卻笑了,如同酷暑喝了一杯蜜水一般開心、燦爛!
馬蹄聲停在府門外,門口沖進一人,身着單衣,頭發散亂,看到龐統,立即跪倒在院裏:“劉詠狂妄無知,特來向士元先生謝恩,多謝先生當頭一棒,萬望先生回心轉意,詠日後定當躬醒己身,戒狂戒燥,不忘初心!”
主公跪下屬的很少,在這個時代基本沒發生過,請罪的能拜的都很少,劉詠這純粹是開了先河。這并不是劉詠不知道,而是有意爲之。别人或許在乎身份,但他不在乎,他現在徹底明白了,他能依靠的就是這些謀臣武将,若是不能留下龐統,會對手下這些人的忠心造成不可估量的打擊,于是,他跪了,跪了一個臣子。
龐統料想劉詠可能回來,但也沒想到會這麽給他跪下,他被吓了一跳,他自己也趕緊上前面對劉詠跪下:“主公萬萬不可!你這是要折屬下壽元啊,快快起來!”
龐府上下也沒想到會是劉詠到來,更想不到會給自家主子跪倒,見自家主子都跪倒了,趕緊奔出來呼拉拉跪倒一大片,随後跟來的寇封等人也不敢站立,幾百号人全部跪倒。
劉詠再次說道:“還請士元留在荊州輔佐與我!”
龐統感動的垂淚道:“主公說哪裏話,我龐統今生都将留在荊州,終生爲主公大業竭盡全力!”
“哈哈哈……”兩人相視大笑,笑聲在深夜裏響徹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