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軍官叫做布日固德,是一個喀爾喀蒙古人,不過現在也算是尊貴的旗人了。
布日固德這麽跟克萊門特說的:“二十三萬歐洲逆賊,要我瞧着,幹脆都砍殺了最合适,要嫌棄麻煩,讓他們自己挖坑,然後弄進坑裏就埋了,真是省事。不過我大清乾隆皇帝慈悲爲懷,也會給你們這些法蘭西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隻要向我大清乾隆皇帝效忠,爲君前驅,滅了他勞什子的路易十四,那麽你們就是我大清大大的功臣了!”
“去瞧瞧德意志營那邊,你就知道來法蘭西戰俘營這邊該怎麽工作了。”說罷布日固德便走了。克萊門特見到這些清軍軍官弄來了許多荷蘭和法蘭西的姑娘,做什麽用,一目了然。
來到德意志軍營中,克萊門特感受到了一種迥異于法蘭西戰俘營的氣氛。
如果說法蘭西戰俘營裏充滿了恐懼和絕望的話,那麽在德意志軍營這邊,完全是一種一潭死水的靜寂感,這種靜寂感讓克萊門特覺得喘不過氣來。
他還是看不慣這些德意志人的辮子,明顯他們自己也不習慣,戴帽子的時候總會碰到這個小辮子,十分不方便。
從負責這裏的清軍軍官處得知,這個德意志軍營就有一萬多人,是一支完整的師級編制,他們中大部分人都來自奧地利,很多人甚至之前都是利奧波德一世的忠誠軍人。
而像是這樣的德意志師,西清已經組建了超過二十個。
克萊門特本能地覺得不可思議,一年之前普魯士、奧地利以及其他神聖羅馬帝國的邦國們,還在拼命地抵抗着西清的入侵,然而此時這些德意志人居然投靠了他們的敵人?
他想詢問這些德意志軍人們到底是爲了什麽,但是沒有幾個人願意回答他們。
直到有一天晚上,克萊門特有幸跟幾個西清的軍官喝酒,才從他們嘴中聽到了部分的事情真相。
“……嘿,這些德意志番鬼,你道他們爲什麽這麽老實地爲我大清賣命?那都是有道理的,哈哈哈!大清拿下德意志之後,立即就是整肅這片土地。那些以前的貴族們啊、富商們啊,隻要是沒跑的,一個個都被收拾了。普通的小老百姓也必須爲帝國服務啊,帝國現在可是在一場滅國之戰中,他們得爲帝國上交糧食、提供稅賦,而且得有勞役。反抗的人當然也有,那沒關系,殺了就好。這一年時間裏,聽說幾個參領佐領是比着賽地殺,殺了一個人頭滾滾啊。不想被殺可以啊,爲我大清打仗。當初大清也是俘虜了不少德意志的兵的,現在這些兵的家族已經被控制起來了,我們八旗是何等厲害,立即便将這些兵的家人都給集中起來,編入八旗,設了不同的牛錄,然後由旗丁們管理着。相比起一般的百姓,這些編入八旗當包衣的牛錄,負擔要輕一些,而且還有人組織生産,自然過得就好。他們不必擔心,随時可能被我大清給拿了,打殺了了。想要家人過得好,這些德意志兵就得好好地當兵,在戰場上仔細地賣命。他們隻要有一個不聽命令亂來的,那沒事兒,直接将他們家族所在的牛錄給屠了……”
克萊門特聽得徹骨生寒,他萬萬想不到,西清居然用這樣的方式,控制了超過二十萬的德意志士兵。西清帝國根本不關心這些士兵的死活,不在乎德意志人的死活,他們要的隻是能夠打仗的人力。
克萊門特聽說,在之前的低地戰役中,打得最兇的就是克拉斯諾夫将軍手下的一個德意志師,這個師甚至在打到減員三成的時候仍舊瘋狂戰鬥,似乎生怕完成不了戰鬥目标一樣。現在克萊門特知道爲什麽了不完成戰鬥任務、不擊敗敵人,那麽他們的家人就會被處死。
而聰明的克萊門特很快就能夠察覺到裏面其實不僅僅是單純的裹挾的問題。
西清其實對待他們的軍人和軍屬并不差,就像大部分德意志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而這些德意志士兵的家族卻過得還可以。他們很快就會成爲相對的特權階級,獲得更多的經濟優勢,也成爲其他德意志人鄙視和羨慕的對象。
爲了存活下去、爲了過得更好,所以這部分被挑選出來的德意志人,必須努力地迎合讨好西清帝國,更加賣力地服務,或者更加賣力地壓迫自己的同族,并顯示自己的忠誠。
這就是人爲地割裂了一個民族,并且創造出來了新的階級平民階級和特權階級,在西清這個案例上就是旗丁。編入牛錄就是入旗了,雖然還是包衣,是奴才,但最後就會随着軍功而提拔全家成爲旗丁。這批被生生制造出來的德意志旗丁,将會享受着比自己同族同胞的優越,從而更加猖獗。
克萊門特覺得,他們這些德意志旗丁在未來可能會跟斯拉夫旗丁、蒙古旗丁、中亞旗丁乃至滿漢旗丁通婚,而假設西清存在的念頭夠久,很可能就會創造出一個新的民族來。
這些東西在克萊門特的腦子中一過,讓他覺得不寒而栗。明顯西清帝國想要将同樣的手段在荷蘭、法國身上都演一遍,制造一個軍功特權階級,在控制武力的同時,還有更多的同陣營力量幫助自己維持統治。
克萊門特還不懂什麽叫做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曾經的被脅迫者卻會成爲脅迫者的幫兇,去加害别人。
“這見鬼的世道!”克萊門特喝着酒,覺得酒的滋味是苦的,他帶着眩暈睡着了,夢裏夢見了自己的妻子伊蓮娜和他們的孩子們。
夢裏他們來到了溫暖如春的加勒比群島,在一片香蕉林的沙灘上追逐嬉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