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塞外大漠,卻仍舊是戰雲密布,血流漂杵。
費揚古的眼睛布滿了血絲,他年輕英俊的臉上最近都散發着疲憊。他終究還是太年輕,雖然充滿了一些成就大事的優良素質,可是真正到了關口上的時候,還是有些把持不住。
“李定國,吾與你勢不兩立!”費揚古緊緊握着馬鞭,看着眼前被炮擊打得已經七零八落的營地,眼中噴火。
這個是鑲白旗的一部大營,鑲白旗俘虜了不少蒙古奴隸,派了一部分人在此進行放牧。本來聽聞明軍進入漠北之後,費揚古要求各部進行頻繁地機動,以躲避明軍騎兵。可是現在是開春了,綠草的芽已經長出來了,是牲口們渡過一個冬天要快速回複生長的時期。所以基本上所有的旗部都需要帶着牲畜去水草豐美的地方進行放牧。哪怕再遊牧也沒有辦法的,李定國的軍隊裏有熟悉大草原的人,帶着李定國的大軍專門挑那些優良的牧場,十有八九都是能夠找到新滿洲部某個旗的甲喇的。
自李定國襲擊正紅旗本帳,造成了正紅旗比較大損失之後,明軍騎兵又相繼襲擊了三個滿清甲喇和鑲藍旗的本帳。隻能說李定國的攻擊是有克制的,他是有能力完全滅掉滿清的旗帳,但他沒有選擇這麽做,反而是進行一番破壞之後便離開了。清軍根本不敢追擊,隻能默默地承受損失。
費揚古在大怒之下集結他的新軍準備對付李定國,可是新軍是集結起來了,但是他們卻一時也難以捕捉到李定國大軍的動向。反倒是李定國的騎兵像是真正的草原之主,神出鬼沒。
“承麟,你怎麽看?”費揚古問了策馬在自己身側的愛将,由于承麟多次表現出色,已經越發赢得了費揚古的信任。除了自己的發小戴鵬,也就是他親手提拔上來的戴鵬,再加上出身于新軍洋務派的文和,這些人算是費揚古最爲借重和信賴的人了。
承麟一向給人的感覺是寡言,但是每逢講話,都能說到點子上。而且他逢戰必勇,且有勇有謀,讓人感覺十分可靠。
“大帥,李定國此舉,其實目的很明白。”
“什麽目的?”
“趕我們離開漠北。”承麟淡淡道。
費揚古驚奇:“趕我們走?”
“不錯,漠北用兵,對于南明而言,花費巨大,而且此時朱慈煊已經登基稱帝,完成了奪取中原的目标,所以下面的行動,他不會再如之前那樣的戰争一樣,不計成本。所以這一次出征漠北,他隻派出了李定國的騎兵,兵力并不會太多。末将以爲,李定國之所以遊擊而不趕盡殺絕,是想要告訴我們,他不是不能滅殺我滿清,而是放我們一條生路,讓我們離開漠北,不要占據這個戰略要地,給他南明添麻煩。”
費揚古聽後,印堂上的青筋忍不住地跳動起來,看得出這個年輕大帥還是很生氣的。
作爲軍師和行政人員的文和聽了承麟的解釋,也不由點頭,說道:“承麟大人的說法,恐怕是真的了。”
費揚古怒不可遏,說道:“這李定國,真是欺人太甚,以爲我的大軍,真的奈何他不得嗎?”
承麟是有自己的用心的,他作出非常爲費揚古打算的樣子,說道:“大帥,也許我大軍确實能夠擊敗李定國的大軍,但是我軍要承受多少損失呢?八旗的種子還能剩下多少呢?大帥想要東山再起,基業在歐陸,于南明身側,總是難以閃轉騰挪的。勾踐能卧薪嘗膽,忍耐别人給他的恥辱,才最終能夠複仇成功。今日大帥需時常記得,身上背的并不是個人的一時之意氣,還有我大清我滿洲族人的未來啊。”
費揚古聽了承麟這番話,大爲感動,說道:“承麟,多謝你的規勸了,是我太感情用事,差點壞了大事。”
他想了一想,又道:“不過,就這般離開漠北,未免太給李定國和朱慈煊便宜,首先我們要将草原上的蒙古諸部全部吸收,帶往歐羅巴,其次,必須使南明付出一定代價,讓他們失去繼續追擊我們的想法。”
文和也說道:“李定國的大軍近日也分頭行動了,吃掉李定國大軍的一部,能大漲我軍士氣,更能讓李定國知難而退。”
費揚古道:“沒錯,文和先生,勞你繼續收攏蒙古諸部的人丁和物資,我們要踏上向西的路,不能缺少這些。另外,我們不與李定國決戰,但必須跟他保持戰鬥,讓漢人知道,漠北也是會讓他們流血的地方。我吃不掉李定國全部,但隻要拖住他在漠北,對于南明來說都不是一個很好的結果。”
承麟聽了費揚古的決斷,心中也是感慨。這費揚古也果然不是尋常人,雖然他已經用了法子鼓動費揚古趕緊離開,但是費揚古終究不會甘心在被李定國這樣收拾了一頓,灰頭土臉地撤走。隻要漠北的戰事延續,對于南明的損害比對于他滿清更大。他可以讓八旗大部離開漠北、漠西,直接進入中亞乃至東歐。可是他也打算留下一部新軍,讓被奴役的蒙古人帶着牛羊供養他們。這樣一來,留駐的清軍能夠相對自持,但是對南明而言,就必須不斷向草原輸血。
承麟也知道,就算是留下一部新軍,費揚古也不可能長久地經營漠北,因爲新軍是一支近代化的部隊,是需要武器彈藥的,而費揚古雖然有大量的儲備,但是沒有建立自己的根據地和兵工廠之前,是不可能制造新的物資來供應的,所以留駐新軍很可能在一段時間之後,變成了無根之萍。
“也許對大明而言,應該先将晉王大軍撤回漠南,放費揚古離開,再來收拾他們?不過晉王大軍已經在漠北了,這番回歸,等于無功而返,肯定也難交代。這個事情,難不成已經變成了一個死結?”承麟想着其中的細節,也不由頭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