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勞的新任皇帝陛下,仍在太平宮批着各種公文,參加着各種會議。統一南明的辦公效率相比較前代,提升了不止一個數量級。從國子監中培養出來的合格公務員們,也慢慢習慣了這種做事方式。
一切都有着嚴苛的記錄,所有公務員頭上都壓着任務,上面關心的是你的kpi,搞得跟後世的企業一樣。不過這份工作雖然辛苦,但在中國社會中,當官的地位還是不一樣,最起碼是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官員們有着穩定的收入,有着完善的福利,更關鍵的是手上有權。
比起前明、滿清,南明都是一個非常不一樣的存在,一個已經脫胎換骨的現代國家,治理上是完全數目字的,雖然靈活處理的空間存在,但是灰色的東西已經縮減了很多了。
經發會的小科長王勉武抱着一沓文件跟在自己部門的大佬身後,對于進入太平宮還是十分忐忑的。王勉武是最近才從江南省提拔上來進入經發會的,在之前王勉武擔任安慶府的一名府同知,相當于副市長。在他這三十才出頭的年紀,已經算是相當飛黃騰達了。
王勉武出身一般,是耕讀傳家的普通讀書人,算不上窮困,也算不上富裕。家裏隻有爺爺輩有人中過舉,到他這一輩,家中幾個兄弟都考了童生,尚沒有人中舉。滿清亂華之時,王勉武沒有繼續考功名,就在家讀書耕田。後來江南光複,王勉武便取考了應天府國子監,名次不錯,畢業後先是在應天府實習,後來調去了安慶府任府同知,因爲考評全優,寫了一些很有見地的報告,被拔擢進入了理政院中央,進入了權力重大的經發會。
王勉武在一開始當官的時候也未免有些飄飄然,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當南明的官兒有多麽的不易。由于大明公署分工是極其細緻的,他這種分管經濟的官員,甚至是接觸不到财稅這一塊。稅務都是由專門的國稅局在管着,他們拿到的預算隻有國稅局按照比例截留分下來的。
以往的那些地方官,有着很大的權力貪墨一些火耗之類的錢,這些都是正常的操作。那麽大個衙門,官員們還要養着自己的家族和幕僚行政班子,都是需要錢的。可是大明的行政改革之後,地方官的薪資上漲了不少,但是絕對沒有可能去截留稅務了。
去年就發生了一個廣東地方公署強制截留國稅局地方分局的錢款的事情,結果地方公署相關的官員全部被法辦。
這就是從制度上杜絕官員伸手的可能,公署管不了國稅系統,隻能巴巴地等着财政拿來錢。
就算是靠着下面的人送禮也是行不通的了,公職人員是有紀律的,收受超過一定金額的禮品是犯法的,一旦被檢舉,那麽仕途基本上就完蛋了。王勉武已經親眼見到幾個不把規則當回事的有前途的官員落馬的事情了。大明公署對于官員的管理嚴格,這個都是老百姓們人盡皆知的事情了。
公務員團隊現在有一條格言,要想發财不要當官,可以說是很現實了。
王勉武跟着上司在太平宮光複殿一間休息室内等待了一會兒,終于輪到了他們經發會進去作報告。剛才走掉的一撥人是文教部的,大家都是說完了事趕緊走,畢竟皇帝陛下還是很忙的。
經發會來做報告的是一名侍郎,名叫蔡佰。
王勉武是第一次拜見皇帝陛下,多少還是有點小激動的。他不由暗自打量這位新近登基的年輕皇帝,不由心中一贊,雖然皇帝打扮可以說是比較随意了,一件襯衫,外面套着一件灰色的毛衣,但是真個人氣質不凡,從容淡定。
兩人鞠躬行禮,白明修随便揮揮手說:“坐。”
白明修低着頭快速地掃着文件,張口道:“……你們先前送來的報告,我大緻看了一下,先不說正題,我要批評一下你們經發會的工作,這份報告寫了十幾頁,内容倒是很翔實了,但是重點沒有提煉出來,還要讓我做閱讀理解嗎?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們的工作能力都很強,但是我時間有限,如果我感覺真的有必要,我會去看你們做的分析和描述,但是請你們在報告前面做一個摘要,把要點列出來。”
蔡佰腦門上立即就出汗了,王勉武也是有些心驚膽戰,因爲這篇報告的撰稿者,就是他。
“是,陛下,這是我們的工作失誤……”
白明修仍是擺手:“道歉沒有必要,我準備發個文件到各機關,做工作一定要抓住重點,不能老搞形式主義,把時間浪費在次要的事情上。好了,批評完了,你們再跟我講一下這個棉花供應的問題。”
蔡佰忙道:“這位王勉武同志是我們主要負責這塊的人,請他給您講解。”
王勉武心肝顫着,趕緊說道:“是,陛下。我盡量說得簡短一些,簡單講,江南地區和廣東地區因爲快速的工業化,興建起了一大批的紡織廠,各家機械廠的紡紗機、織布機、和縫紉機等設備,訂單基本上都已經排到了三年以後。因爲紡織業的利潤非常好,再加上南方農村已經實現了農業合作化,統購統銷的策略使得農民産出實現了貨币化,農民發現他們自家紡紗織布的成本要比直接購買市場上的紡織品成本更高、質量還不如,于是紡織品的消費量爆炸性增長。我們甚至統計到了投産一個半月就盈利收回成本的企業。這種推動下,一大批紡織企業紮堆出現,同時對于棉、麻、絲、毛等紡織原料的需求劇增。尤其是棉花,在幾個月來,棉花的價格近乎增長了三倍還多。甚至,早前有一批企業,包括國企就已經看到了這個趨勢,囤積了一批棉花,現在拉高價格。我們已經發現,在原料方面,我國紡織業已經出現了比較嚴重的供需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