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千總手下的鳥铳手有這般多嗎?怎麽聽着這铳聲如此密集?”負責甯波防務的守備将軍有些驚疑不定。
等槍聲稍微平息下來一些的時候,守備将軍忙下令道:“給我打起精神來,就算是何千總回來了,也給我細細盤問,城門緊閉,不得輕動。”
他又連忙問甯波知府道:“知府大人,城内輔助守城的民人是否都準備好了,現在正是需要的時候,我甯波城守軍不過數百,雖然張逆的亂賊數量也不多,但是還是謹慎爲好。”
甯波知府則道:“城中百姓都已經‘應征’,可直接上城頭備戰了。隻是守備大人,那城外的逆軍,當真是張煌言所帶領的部衆嗎?張煌言有多少人馬,你我都清楚,最多就是三五百殘兵加上民夫,沒有什麽可怕的,可剛才城外那一陣槍炮,隔着這麽遠都能隐隐聽聞,總讓人心中懷疑,那賊軍是否真的是張煌言。”
這甯波知府究竟還是讀書人,對于張煌言這般有名望的江南本鄉本裏的儒将,還是有些敬意的。張煌言能在甯波堅持多時,歸根結底還是甯波人心向張蒼水,願意給他提供庇護和幫助。
守備的臉色在夜色之中看不太清,但是他的口氣卻是很陰沉,“不管城外是不是張逆,這甯波城一定要守住,隻要守住甯波城,我們派往舟山的信使便會告知兩位提督大人,甯波之困必迎刃而解。”
被清兵從城内強行拉壯丁拉來的甯波人,一個個戰戰兢兢地被押上了城牆。他們雖然不能進行直接守城搏鬥,但是至少他們能夠作爲輔兵,從事以下搬運防禦兵器和物資,爲戰兵進行一些其他幫助的工作。
這也是曆來守城戰中的慣例了,百姓們被臨時招來,基本上都是脅迫,要求他們跟官兵一道進行守城。他們可能操作城牆上的落石或者油鍋,負責點燃箭矢等,有時候這些民夫的死亡率反而還高于正兵。
一個眼睛清亮的男子上了城牆之後到處觀察着,在官兵的吩咐下開始做着這樣那樣的活。稍等了一會兒,官兵到一旁休息了,留這些民夫在城牆上待命,這男子對四周的其他民夫說話了。
“各位兄弟們準備得如何,我已經窺到了清兵的兵器都放在何處,城牆上有火堆,到時候我們打翻火堆,焚燒城樓,引發城上大亂,然後奪取清兵的武器,與他們拼命,隻要打開城門,明軍就能殺進來,将這群鞑子和漢奸一網打盡。”
一群民夫們都稍顯沉默,顯然一個個都有些緊張,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低聲道:“二哥,我有點害怕。”
名叫二哥的青年則說道:“這一票咱們必須得幹,你二哥我也害怕。可是不這麽做,咱們未來就一直生活在恐懼之中,這兩年,咱們頭上的稅可越來越重了吧,官府對咱們的盤剝也越來越重。與其今夜鎮守城牆身死,不如咱們也都做一回英雄,迎接王師入城。這一回,來到江南的可是帝星轉生、武功蓋世的太子殿下,鞑子就算是三頭六臂,也要被太子殿下剪除了。”
此人之所以比守城的守備和知府都清楚明軍的情況,自然因爲他就是錦衣衛在甯波府發展的第二條暗線。他名叫馮二,本來隻是個桑農,加入錦衣衛也都是機緣巧合。他因爲少時念過兩年學堂,多少認識文字。錦衣衛吸收他之後給了他一些學習的材料,馮二也都悉心研究。
特别是發展組織和傳播大明“新思想”這些東西,給了馮二深深震撼,讓他認識到,他們百姓受苦,是因爲鞑子和地主階級勾結,壓榨他們的利益,更讓馮二知道,隻有團結下層勞動人民,才有無盡的力量。
被派上這段城牆守城的百姓,都是本地的桑農、機工等,大家都是相熟。馮二在這些人之中也有些威望,在下午的時候,馮二便已經召集了大家,告知了他們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呼籲大夥跟随他之後進行鬥争,打開城門,迎大明複國軍入城。
本來百姓們都隻是一群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的普通人,但是随着這段日子以來馮二進行的一些思想灌輸,再加上馮二形容明軍的槍炮犀利,甯波必破,如果他們這些上城的民夫不自救,一定會死在明軍攻城的過程之中。
“拼一下我們還有命活,能做大明的功臣,有銀子拿,有田地分。如給清兵裹挾了,咱們是必死無疑!”馮二幾乎是個天生的煽動者,他知道自己的行動有多麽大的風險。甯波城中另一條暗線已經斷了,他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沒有行動,顯然已經暴露,此時馮二的責任感告訴他,必須做些什麽,爲大明複國軍的攻城創造條件。
看着城上的士兵們一個個都全神貫注地盯着城外,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身後,馮二瞧瞧地拿出了早已藏好的匕首,而跟着他行動的民夫們也一個個拿出武器,他們的武器有些甚至隻是削尖了的竹子片,可就算再差勁的武器,也足夠鋒利。
馮二一個箭步沖上去,一刀割斷了一個小軍管的脖子,奪取了他腰間的佩刀,其他的民夫們也沖了上來,跟其他的清兵扭打在一起。
馮二高呼道:“殺鞑子啊!”
這些民夫們幾乎是沒有組織度的,他們甚至在之前根本都沒有任何軍事經驗,可是大家都信了馮二的話,明軍要是炮擊,那麽他們都得死,與其被轟死,不如這個時候拼一下,看看有否有命活。
火爐被推翻,一些民夫直接将火把仍在了城樓上。混亂的清兵們根本沒有想到那些如同羊羔一般怯懦的百姓,這個時候都成爲了暴怒的殺手。
馮二身強力壯,連續殺死了好幾個清兵,帶着一隊民夫沖下了城牆。
“打開城門,迎太子入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