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微笑看着仍伏在地上的滿身是土的趙佑良,後者卻絲毫沒有跌身份的感覺,朝院外一揮手:“你們快把東西擡進來。”
霎時間院中就堆滿了幾個大木箱子,從綢緞到軟絲、從吃食到陳釀,至于那些瓜果梨桃、更是數不勝數。
小六皺着眉問:“趙莊主這是何意?”
趙佑良趕忙挺直了身子,哆嗦着嘴唇道:“活神仙,這些都是在下和賤内孝敬神仙的,若無活神仙庇佑,在下怕是真的要絕戶了。”
小六對這些禮物能不能收連問一問系統的打算都沒有,他知道問了也是白問,随即略一搖頭:“古人言施恩不圖報,更何況我也是個方外修行之人、色即爲空,禮物還請莊主收回。”
趙佑良哪成想這活神仙會在衆人面前給自己個大沒臉,他本是心懷要事有求小六,如此一來反而張不開嘴了。
小六看着他吃癟的神情,心裏明知道是怎麽回事,故意問道:“莊主此次來找在下,難道另有它事?”
什麽窗戶紙都怕人捅,正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的趙佑良總算找着了話頭。
“活神仙不知,我趙家一脈單傳,香火到了我這輩兒更是單薄,直拖到四十大幾的歲數才算看着這麽點希望,這還要拜活神仙所賜。”
他把話頓了一頓,冒着鼻涕泡嘴唇抖了數抖,哽咽又道:“在下是想請活神仙幫忙轉達天聽,賜給在下一個能延續香火的種兒。”
小六臉上仍在微笑,心裏卻早已美開了花,他用腳丫子猜都能猜到趙佑良會來這麽一初,畢竟這年月不同于後世,男女都一樣這種話放在大明朝這時間段上純就是狗屁一樣的存在。
人心總會貪婪,見好就收隻适用于賭場,姓趙的在過去無數歲月裏盼着的隻是潑婦肚子能有點響動,現在終于種出了種子,他便立刻想求兒子,等真有了兒子,他就又想這兒子能出人頭地,這就是貪婪,是欲望,這也是人之常情。
“功德堂廣布功德,莊主之請本也算功德之中,可子嗣一事在下卻實在無能爲力,前日也曾與莊主明言,一切都是竈王爺給在下托夢所知,無論是貴莊火情、還是家有喜事,在下都隻是個傳話的。”
小六把話頭頓住,仔細觀察着趙佑良的神情,見其臉上立顯失望之色,微微一笑又道:“在下卻有一言,或能幫得上莊主所求。”本已垂頭喪氣的趙佑良聞言,臉上頓時顯出喜色,忙問道:“還請活神仙給在下指條明路。”
“既然在下家中竈王神兩次提攜莊主,莊主何不把心中所請、求求他老人家呢?”,小六微笑着看了看西屋。
大喜過望的趙佑良一拍自己大腿,抹了抹臉上的鼻涕罵着自己怎麽把這茬兒忘了,返身拉過仍站在院外的潑婦趙楊氏,潑婦十分不情願的站在小六跟前,臉色中即有對小六的感激,又有對昨日之事的不好意思,總之,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悍婦居然擺出了一副扭捏的神情。
曹老流氓和大成子所住的西屋每日被二丫歸置得幹幹淨淨,加之曹操本就不是個邋遢人,盡管庖廚在側,卻仍舊整潔。
趙佑良率先跪在了竈王爺神像前,三跪九叩倒是十分得體,片刻後卻略一皺眉對小六道:“活神仙,我夫婦二人來得匆忙,未曾備下香燭敬物,這就去派人取來。”說着便要起身。
小六的眼睛都沒看他,仰着頭裝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輕道:“在下的功德堂不受人間煙火,功德堂自備功德香,功德香自有功德用,每炷功德香需紋銀二十兩。”
潑婦頓時眼睛睜得溜圓:“二十兩?小六子,咱們鄉裏鄉親的,怎麽也要講個厚道,你這也太黑了吧?”
小六呵呵一笑卻不理她,自顧自的走出了西屋,隻聽身後趙佑良埋怨:“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前夜家裏走水,要不是竈王爺和活神仙搭救及時,咱們倆的命都沒了,二十兩多嗎?再說,這些年爲了子嗣的事四處求醫,花出去的銀子就像潑水一樣,随便買個土方子都五兩十兩的扔,怎麽到了這關鍵時候你卻說這麽得罪神仙的話!”
趙楊氏卻噘着嘴歎道:“早知道就讓你一個人來了,咱倆人得兩炷香,又多二十兩。”
不消片刻,小六聽到系統提示:“恭喜宿主大人,功德堂銷售香燭兩柱、功德箱再入四十兩香火,距離升級仍需九千八百八十兩。”
小六本來聽着前面的話挺高興,可聽完後卻是一臉苦逼,心頭不免想起了一句話:
路漫漫兮其修遠,吾需上下以騙錢!
就在這時,突然西屋之内金光大盛,雖是一閃而過,卻讓屋外衆人紛紛側目,有虔誠之人甚至不管地上髒亂、對着茅草屋納頭便拜,一時間亂成一團。
這是小六第二回見此情景了,反應比起第一次倒是自然了不少,但心裏還是泛起了嘀咕,總是這麽金光乍現的,早晚會給自己惹事。
趙楊氏幾乎是跌跌撞撞、翻滾着走出的西屋,像是撒了癔症一樣嘴裏始終叨咕着:“看見了看見了,竈王爺顯靈了,竈王爺顯靈啦~”吓得幾個丫鬟趕忙上前攙扶住。
生性沉穩的趙佑良出來時也比他媳婦強不到哪去,隻是不用人攙扶罷了,趔趄着走到小六跟前,咕嗵一聲跪在地上,雙目發直了半晌才緩過神來:“活神仙,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兩個,跟我心裏所求一模一樣,童男童女在我院子裏耍呢啊,活神仙啊,活神仙啊......”
小六差點沒憋住笑出聲來,剛才還就求個子嗣呢,人往那一跪就求雙胞胎,這就是人性的欲望。
鄉裏的士紳你一言我一語的瞬間把小六演在了中間,七嘴八舌問什麽的都有,有性子急的幹脆直奔西屋,自顧自磕了頭往功德箱裏塞銀票,香都忘了點上。
小六笑容可掬的站在當中不說話,直等紛亂場面靜了下來才對跪在地上的趙佑良夫婦道:“兩位施主剛剛所見隻是虛妄,若想成谶仍需功德無量。”
此時的趙楊氏早已心服口服,哪還有潑婦的模樣,她沒等趙佑良開口自己先問道:“活神仙你隻要開口,多少錢我們都供。”她把小六所說的功德無量直接理解成要錢了。
小六呵呵一笑,看了看在場的衆人道:“與人爲善是功德、懲奸除惡也是功德、多行善事更是功德,趙楊氏,你多年來逞口角之強,加之令兄令弟在鄉間橫征暴斂、爲亂鄉親,才有了你今日的因果報應,道家曰天道循環,如不改之,一切虛妄便仍是泡影。”
潑婦根本沒聽明白小六在嘚啵什麽,趙佑良畢竟讀過書,趕忙一頭磕在地上:“趙某立誓,此生多行善事,以後每逢月缺之日便在莊子裏開粥場救濟窮苦,褡裢坡楊家我大舅兄處,我也會好言相告,曾經奪了的送回去,搶來的還回去,粥場同開。”
趙佑良的語氣十分真誠,可也是,畢竟剛剛見了神仙顯靈,眼下這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出比他們夫婦還虔誠的信徒了。
小六滿意的對二人點了點頭,突然冷着臉叮囑了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二位當謹記,如有再犯,必有天譴。”
棍子忽然擠了過來:“六爺,不用天譴,以後我幫着您看着他們,真沒想到您原來是位黑白通吃的好漢,我想求您個事兒行不行?”
小六詫異的看着棍子,心裏琢磨着他那句“黑白通吃”到底是幾個意思。
棍子卻道:“兄弟想領着這些弟兄們入夥,白天給咱們功德堂拉香火錢,晚上跟着前晚那些好漢幹黑道的買賣。”
要不是小六得把這副二五八萬的德行一裝到底,早就開口罵上街了。
可就在小六與衆人周旋之際,他卻忘了一個人,一個呆愣愣站在自家院中的醜媳婦二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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