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姬慶文在穿越之前雖然隻是個窮逼,但對于金融界那些融資的手段倒也知道一點,無非就是拆東牆、補西牆,按揭貸款,今年花明年的錢罷了。
而姬慶文現在手裏,其實也掌握着一項極有力的金融工具。
這樣工具不是别的,正是他在蘇州——現在搬到了松江府澱山港——印刷廠印制的姬氏銀票。
這些銀票原本是用來方便姬慶文南北運送銀兩所用,可姬慶文在發行銀票之時,确定了一比二的現銀做準備金,現銀十分充足,從蘇州拿着銀票跑到京師兌換,就從來沒有不兌現的時候。
因此,再加上姬慶文的地位越來越高、生意越來越大,在不到幾個月時間之内,姬氏銀票就積攢起極高的金融信譽,成爲南北商人之間互相交易的可信賴憑證之一,隐隐間已同蘇州商會、晉商商會、四川商會等幾大商會簽發的銀票平起平坐且有逐漸超越的趨勢。
仗着這幾張薄如蟬翼卻又價值連城的紙,姬慶文大做起金融文章來——凡是同姬慶文做生意的商戶,付給姬家全都要用現銀,而姬慶文支付的則都是銀票。商人們雖然覺得沒有沉甸甸的現銀在手未免有些心裏沒底,但好在姬氏銀票交易方便、信用穩固、防僞嚴密,用起來要方便許多,加之這幾個月來姬氏銀票的市值異常堅挺,始終保持在面值即價值,逢票即兌從來沒有違約的時候。
因此,這些商人們用姬慶文的銀票結算,倒也還算放心大膽,而且是越用越大膽、越用越敢用、越用越廣泛。
這樣一來,姬慶文利用手裏的銀票——其實是利用自己的商業信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在準備金的基礎上,增發一些銀票差不多作爲現銀使用,等于毫無難度地又籌集了二三十萬兩白銀。
這樣的方法,在後世被美帝國主義玩出了花,用印刷出來的綠色的美金,以及還沒印刷出來隻存在于銀行系統裏的數字美金,掠奪着全世界的資産。
姬慶文現在這麽做,也不過是依樣畫葫蘆而已,而且他花的這個葫蘆,遠沒有華爾街老闆們種的葫蘆那麽精緻美麗、玲珑剔透。
不管怎樣,這些“虛拟”銀子加上原存的銀子,讓姬慶文不廢多大功夫,便籌集了近百萬兩白銀,可以用作基礎建設的投資。
李岩、宋應星、湯若望等人雖不知道姬慶文變了什麽戲法,卻确實知道他手裏又有了錢,便放心大膽地使用起來,雇傭工人、購買建材、加緊工期、全面開工,花了小半年時間,便在松江府澱山港外建立起了一座全新的小鎮。
這座小鎮用一條寬闊筆直的小道貫通,兩邊小巷平行排開,無數樓房坐落其中,其格局之規制、營建之精巧、裝飾之精心、規模之廣大,在當時的中國無出其右者。
其實姬慶文在穿越之前偶爾出去旅遊,是最痛恨那些所謂“人造古迹”的,認爲這些玩意兒都是騙人騙錢的勾當。可他現在站在這麽一座“嶄新”的“古鎮”面前的時候,心中忽然感慨起來:造假騙人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啊!
不過這座小鎮
,要是順順利利流傳到二十一世紀,便又會是一處宣傳通告裏描述的“純正明清風情”的貨真價實的古鎮,說不定又能創造多少就業崗位、帶動多少經濟收益、提高多少國内生産總值了……
不過,事情并沒有姬慶文料想之中的那麽順利,小鎮剛剛建成,便出現了不少問題。
其中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人。
這可要了姬慶文的老命了。
要是沒有人來這座小鎮裏生産、消費,那這座鎮子就成了一座空城、鬼城,就相當于把建造小鎮的銀子統統扔到了水裏。
按照姬慶文一開始的想法,他是準備自己出錢興辦一些酒樓、飯館、茶館、劇院、戲台之類的娛樂設施,再開辦幾家專門出售高端物品和進口物品的商店,爲的就是吸引富戶進來消費,賺他們曆年來積攢下的存銀。
要知道,明朝之所以滅亡,國家金融系統的破産也是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商人、地主們賺了銀子,除了大量兼并土地之外,就沒有别的投資渠道,隻能放在罐子裏、埋在土地裏,而并不能夠在商品的交換過程中發生流通。
而白銀沉澱在民間,朝廷自然也就沒有辦法收取稅收補貼财政。可明末卻是個多事之秋,朝廷花錢的地方多,沒法從富人那裏收稅,便隻能想辦法從窮人這裏抽水,這樣一來二去,反而逼得無數貧農作亂造反,反過來又加速了明朝的滅亡。
實際上,明朝滅亡之後,一直到清朝,到民國,中央政府始終沒法擺脫這樣的困境,政府由始至終出去貧窮困頓、朝不保夕的狀态之中。
因此,姬慶文進行土地改革的一大目的,便是爲了要改變這種财政無限取向破綻的趨勢,而解決的辦法,就是要從富人口袋裏掏銀子,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讨錢出來。
可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幹。
姬慶文苦心積慮建造起的這座小鎮,竟是門可羅雀,沒幾個人過來消費遊玩。所幸這裏毗鄰澱山港,旁邊又有無數姬慶文名下的工坊産業,産業裏做工的工人也不在少數。這些工人做工賺錢,自然是要就近在小鎮裏消費的。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進港做生意的海商,也需要上岸休息。隻不過那些金發碧眼的歐洲人上岸來招搖過市,實在太過惹眼;而姬慶文對于滿腹鬼胎的日本人也未必十分放心。因此他隻允許朝鮮、安南、暹羅以及南洋華人上岸消費。
不過這也不過勉強能夠維持小鎮的運營而已。
對此,作爲姬慶文亦師亦友的智囊的李岩是心知肚明的,半開着玩笑道:“姬兄,你這如意算盤是打偏了吧?看來錢也不是那麽好掙的。現在過來這澱山鎮裏吃喝的,要麽是自家兄弟,要麽就一兩個海商,似乎不是長久之計吧?”
“那是當然。賺自己的錢算什麽本事?而現在還不是賺外國人錢的時候。這個……不知李兄有什麽法子?”
此時已經是冬盡春來之時,天氣已漸漸轉暖,蚊蟲也慢慢多了起來。
因此李岩拉開手中折扇,趕走了面前幾隻惱人的蚊子,這才說道:“姬兄這可就問錯人了。要說是附庸風雅,做幾首歪詩、填幾阙酸詞,我倒是有些本事。
可要是正正經經地賺錢興國、經世濟民,我卻是一籌莫展。”
姬慶文知道李岩足智多謀,又愛賣關子,便笑道:“行了行了。我知道李兄見識高遠,一定有法子教我,你就快說吧。”
“好!快人快語!”李岩道,“那有幾句話,在下說出口來,或許有些失禮,還請姬兄見諒……”
“請講。”
李岩忽然從座位裏站立起來,搖着紙扇,慢慢說道:“記得金陵秦淮河畔,乃是這普天之下最熱鬧、最繁華的所在,我跟着姬兄也是頗去那邊見過一些世面的。可那裏爲什麽這樣熱鬧、這樣繁華呢?我看這其中‘秦淮八豔’的豔名遠播,也是一大原因。大嫂子柳如是,當年不也是‘秦淮八豔’之首嗎?”
“不行不行不行。”姬慶文連聲否決道,“那可不行。當年我給大老婆贖出賤籍花了多少工夫,現在總不能讓她再重新下海吧……别的不說,她要是再出去抛頭露面,叫我姬慶文的臉往哪裏擱?”
“不,姬兄誤會我了。”李岩忙道,“我李岩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請嫂子出山啊!我的意思是,可以把秦淮河畔其他地方的青樓女子也都請過來,她們來了,那些所謂的風流才子,自然都會趨之若鹜了。就怕姬兄現在是朝廷命官,這樣公然招攬青樓女子,說不定會招來那些禦史言官的彈劾呢!”
“哼!搭理他們作甚?禦史言官們又不是頭回彈劾我,多一條兩條罪名也算不得什麽。這事,我們說辦就辦。”
然而事情不是想辦好就能好的。
雖然有柳如是介紹,姬慶文又在金陵城中、秦淮河畔頗有名氣,可那些秦淮河畔的花國精英們,卻都是各自老鸨子手裏的搖錢樹,栽在這秦淮河畔,哪怕就是守株待兔,都是日進鬥金,又何須挪窩跑到還是“一片荒涼”的松江府去呢?
而要強行給這些青樓女子贖身,卻又是一筆好大的投入。
這些女子的身價,雖比不上當初姬慶文給柳如是贖身的三十萬兩現銀,可好歹三十萬的标準擺在那裏,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裏去,無論如何也是十萬兩的銀子的數量級,加起來又是總額達到百萬兩左右的老大一筆銀子。
這麽多錢,現在的姬慶文又怎麽能掏得出來呢?
吃了一圈閉門羹之後,姬慶文終于想到了一個人——陳圓圓。
按理說,姬慶文是不該去找陳圓圓的,畢竟柳如是被姬慶文贖身之後,陳圓圓就是理所當然的“秦淮八豔”之首,身價自然也是最高的,既然其他人都請不動,又更何況是她了。
可沒想到,聽到姬慶文幾乎不抱希望的邀請,老鸨子尚在猶豫之中,陳圓圓本人卻一口答應下來。
這讓姬慶文大吃一驚,反過來勸道:“圓圓姑娘可要想好了,那邊還是我新建的一座市鎮,都還沒有成氣候呢!鎮裏也冷清得很。你到了那邊可不要後悔喲。”
就連老鸨子也說道:“姑娘可别瞎說,讓我再同爵爺商量商量,再作決斷不遲。”
陳圓圓含笑搖了搖頭:“媽媽,我年紀雖小,心裏卻也有事。這幾日我心中煩躁得很,正好可以換個地方散散心……”